以前在麻城太平乡,大家都叫他狗剩。这其实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名字,穷人家的孩子取贱名图好养活,狗娃狗蛋细狗等等,要不就是石头树根之类的。他本以为,这辈子他也就这名了,没想到后来遇上了刘钧,还被他赐名国梁。
国梁,国之栋梁。
一度,他确实当的起这个名字。
大汉天子的得意门徒,心腹元佐。二十出头,就已经身为一个整编镇的总兵官,前将军衔,开国县伯爵,在神圣大汉帝国新朝军界,属于真正的新贵少壮勋派。
每个月的俸禄津贴赏赐等,加起来超过万块银元,一年起码能入帐二十万块。
二十万块如果全兑换成银元,一枚半两重,二十万块就是六千二百五十斤,这些银元得需要起码五六十人挑。
这是多么大的一笔钱。
而就在五年前,他都没有见过一两的整银锭。
那时的他家在麻城,麻城虽富裕,但他们家却是在麻城的太平乡,全县最穷的山区。他家兄弟姐妹多,却穷困无比,连个温饱都混不了。
如今的警备提督张国栋和塞上提督张国柱也都是太平乡人,他们的村子相隔不过数十里。一样的出身,一样跟随刘钧,一样后来得汉皇赏识,被赐名,成为汉皇的门生。
不过狗剩从当上了百总起,就开始花钱大手大脚起来,而冬狗子国栋和二狗国柱兄弟俩却一直很抠门,他曾经还嘲笑过这两人。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冬狗子跟他说过的那段话。
“我们是山里娃,凭啥有今天?不就是因为跟对了人么,可做人不能忘本,我们都是山里娃出身。穷苦出身,虽然现在日子好了,但我们不能忘记过去。在我的眼里。一块银元不是一块银元,而是白花花的一堆银。以前。山里打到了猎物舍不得吃,送去城里叫卖,卖到的银角子,都要紧紧的攥在手心,去盐店换回盐。到了盐店里,那银角子都早攥出水来了。”
“那时,在我心里,银钱就是盐。有银钱才有盐吃,没有银钱,就只能吃淡食,干活都没力气。”
当时,狗剩也曾为那番话触动了一下。可很快,他心里又不以为然的抛到一边,有钱了当然要花,难不成还要过苦日子?
狗剩花钱很大手大脚,官越做越大,俸禄越来越高。他花钱也越来越厉害。娶妻生子,进京入城,安家置业。身上是绫罗绸缎,吃的也是山珍海味,甚至用的花的,也都是奢侈无比。
不过再怎么花,其实以他的俸禄赏赐,也是依然够的。
其实他根本不缺钱,也没有必要去挪用那些公款,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鬼迷心窍了。
到了此时。身陷牢狱之中,他才觉得后悔。
他才猛然醒悟。自己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些钱,到了他这地位。一年二三十万块银元的进项,再怎么享受,也够了。
“赵狗剩。”
对面响起一阵喝问声,将他的思绪拉回,许久没有人再叫过他这个名字了。自从他得皇帝给改了这个名字后,他的官运一路亨通,职务越来越高,也就再没人叫过他狗剩。
在他前面,是三法司的主官亲自会审,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另外东厂和锦衣卫以及五城兵马司、枢密院也都有人列席陪审。
主审官是左都御史倪元路,此时他身着紫袍,向他喝问,“赵狗剩,铁证如山,你还有何可说?”
狗剩笑笑。
“我伏罪。”
他这番配合的态度让倪元路有些意外,又有些恼怒,莫非赵狗剩以为自己是天子的元从,就以为能够逃脱法网?
不过他错料了赵狗剩,他只不过是一下子都活明白了。
犯下这样的大错,损失了朝廷百万银元,他根本没有脸面活下去。
唯有一死以谢罪。
倪元路一拍惊堂木,“如今铁证如山,你也伏法认罪,那么此案就一切明明白白,现在本宪宣判,斩立决!”
一旁陪审的一众官员们都暗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倪元路,居然直接宣处斩立决。
陪审的大理寺卿不由的在旁边小心的提醒了一下,“是否再慎重考虑一二再做决断?”
倪元路却道,“此案陛下已有御笔朱批,只要拿到铁证,即严加处置。”
大理寺卿很想告诉他,这可是堂堂天子的门生,心腹元勋,帝国的开国伯爵,还是一位前将军衔的整编镇总兵官啊,在军界,此人起码能排在掌握军队实权的前三十名。
就算皇帝表面上说是严惩,只怕皇帝心里也是不太愿意的,万一皇帝回过头来,又后悔了,那时人死不能复生,岂不是要怪到他们头上。
可惜倪元路根本不理会他的意思。
“三日之后,本宪亲自于午门监刑,百官观刑,明正典刑!”
啪的一声,倪元路再次拍下惊堂木,此案就此定案。
刑部的官吏上前准备将狗剩带去刑部大牢,锦衣卫指挥使冯胜却走了上来。
“人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