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黯淡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很快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错觉。空间中每一处的光线都刺眼而灼热，完全看不出曾经差点被黑暗笼罩的样子。

而这耀眼灼目的光芒，当然是来自于半空中无法直视因而不知怎么了的太阳。

“在神的面前，下跪吧。跪下，我便给予你们救赎。”

双色球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没有来源，或者说，这个空间本身就是来源。也许是他的话语的作用，也许只是单纯的时间的推移，人们意识到，只是眯起眼睛现在已经无法再减轻眼睛的刺痛，身上的灼热已经不只是难受而已，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着起火来。

骑士闭着眼睛，头上斗大的汗珠如同雨点一般落下，在这一瞬间，他几乎开始怀疑他之前的判断是不是完全错误，双色球体现出的力量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而且显然，越来越强。

也许，想要杀死双色球，就必须要一击必杀，一旦给他反击的机会，就完蛋了。

骑士无法睁开眼睛，即便如此，眼前一片红光也越来越明亮，他感觉下一秒他的眼睛也许就会瞎掉，而他的身体，虽然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软甲当中，但似乎毫无作用，他觉得他身上的皮肤也许已经裂开，干裂的表皮很可能已经燃烧起来。

以骑士这种领先绝大多数玩家的身体素质，此刻也陷入了如此窘境，其他那些玩家和NPC此时如何，骑士都不愿意去想。就算游戏已经减弱了痛觉，他还是稍微动一下就会痛不欲生，如果不是这样，他也许早就按照双色球的要求，跪倒在地了。

骑士的意识开始模糊，思考十分混乱，对外界信息的接收，也出现了很大的障碍，即便从一开始痛苦的呻-吟声便此起彼伏，分贝突破天际，他却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原来还有这样的声音。呻-吟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其中蕴含的绝望感染了骑士，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但是即便如此，骑士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正是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一直坚持着，没有跪倒，没有晕厥，没有停止思考，拼命地想要追求那一丝可能的希望。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让在痛苦中几乎失去意识的骑士重新略微打起精神，他花了足足十几秒才想起来，这个声音应该是属于苍白之炎的。

在无比痛苦时，通过拼命吼叫转移注意力，以防止彻底失去意识，这也算是一种很有实用价值的方法。但是没有意义，面对双色球这种丧心病狂的攻击强度，所谓的抵抗就像向车伸出镰刀的螳螂，凡人对神挑衅，其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骑士几乎是无意识地要跪下去了，仅有的阻止他的那一点理智，非但正在飞速流逝，而且本就找不到确切根据来阻止的理智，也几乎像“跪下”这个更理性的判断妥协了。

“哈！我明白了！”苍白之炎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离骑士不是很远。他被痛苦折磨地终于疯掉了么？那样倒是也挺轻松的……

“会只被单纯的精神攻击伤害的话，就是精神体！我终于明白了！”

那家伙，在说些什么？好像并没有疯的样子啊？只被精神攻击伤害——指的是双色球的那团火焰么？你才想明白啊。那团火焰当然是精神体，空中的太阳也是——

骑士终于找到了先前那种异样的感觉究竟来源于哪里。如果双色球是真的使用了强度如此惊人的光线攻击的话，就凭场上这群不上不下、而且很多都不精于防御和身体强化的玩家的水准，早就该死掉一大半了，直到现在呻-吟声还越来越大根本毫无道理。

所以说……

“是精神攻击！所有这些伤害都不是实际发生的！都只是幻觉！”

在大声喊出来了一瞬间，那种浑身上下都着起火来的疼痛感就消失了，眼睛也自然地睁开，并没有看到什么会让人眼瞎的光线。虽然那种余味还让人浑身不适，不管哪里都觉得很奇怪，但是，骑士知道，刚才的幻术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

仔细观察的话，周围的光线非但没有像先前感觉的一样变得格外明亮，恰恰相反，变得更加黑暗了。空中的太阳甚至还不如一旁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月亮明亮，就如同烧尽的柴火，除了零落的黯淡火星之外，就只有一片漆黑。

双色球的这次攻击明显对他自己造成了巨大损害，而不是像先前所以为的那样，这只是双色球普通的攻击方式而已。但这也并不值得安慰，因为玩家们也同样损失惨重。

不知不觉间，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已经彻底消失，放眼望去，还在摇摇晃晃地站立着的玩家三三两两，就算凑到一起也不过一两百人。其余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的玩家不提，那些用整齐划一的姿势跪在地上仿佛在乞求救赎的玩家，经过检查，显然都已经死光了。

双色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不过这次很明显是来自于天空中的太阳：“该说是我运气好还是不好呢？这么一波AOE下来，干掉了三百多名玩家，复赛却还没有结束。”

“……唉？三百多名？”苍白之炎似乎很快就从那种痛苦当中恢复过来了，此刻又一次变得一如既往地精神焕发，不过骑士这次没有在心里腹诽“二傻子总是精力旺盛”这类的台词，“感觉躺那的好像不止这个数吧？”

骑士咳嗽了一声，有点虚弱地说道：“所以他说的不是躺下的那些，而是跪下的人。”

双色球的光芒虽然无比黯淡，但是说话的声音跟过去却没什么区别，轻快地笑了一声：“正确。他们向我乞求解脱，所以我就赐予了他们解脱。至于躺下的那些人——他们没有假借我的手，优秀的身体自我保护能力就帮他们进入了无意识的状态，真遗憾。”

“跪下就会死么？就像意识到是幻觉就会失去效果一样。一个很单纯，因而从某一方面看来很强的——怎么说，是魔法吗？”骑士从目前已知的情况进行了大概的分析。

这倒不是因为骑士想要炫耀自己的能力，或者没有一点危机意识自以为很闲，或者想要看到周围其他人——实际上就是小苍等寥寥几人惊讶的表情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这个推理对骑士来说是下意识进行的，他只是在做另一件事情的时候顺便说出了这一段话而已。

这另一件事，就是确认现在还拥有战斗能力的玩家的数量和身份。确认结束之后，骑士很开心地笑着点了点头：“很好。看来擅长精神攻击法术的自己的精神防御也不会太差。这两百多个人里面有一大半都是之前负责输出的玩家。这样的话，还有机会赢。”

小苍愣了一下，看了一下四周：“好像真的是唉。照这么说，我还算意志比较坚定的？”

骑士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会小苍，眼中蕴含的感情逐渐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不，我想你也许只是神经比较大条，大脑无法造出那么精确的疼痛幻觉而已。”

小苍愣了三秒钟，怒吼道：“卧槽！你特么又拐着弯骂我蠢是不是！我听得出来啊魂淡！”

就在说话间，在不知为什么表现地很悠然的汤姆，半死不活的小黑，还有刚刚被识破不是NPC，从庇护所里跑出来基本完好无损的萧逸，已经再一次安排好了新的阵型。

汤姆克鲁斯抬头看了一眼黯淡的太阳，用发音非常标准的英语说道：“我跟那个叫双色球的人不是很熟。你们觉得，他会是在那默默等着我们下一次攻击的人么？”

小黑挠了挠头：“哎呀，其实我也不是很熟啦。不过像他和老老大这一款的精神病，应该不可能是这种人吧？”

萧逸虽然和双色球的接触比小黑还要少得多，但是他的话却说得不像小黑这么模棱两可，相反说得十分确定：“如果他能自由活动的话，他当然不是那种人。但之前他也是硬吃了一次攻击，在此之前没有任何行动，所以，他的攻击行为应该是受限制的。”

汤姆拨弄了一下闪耀的金发：“嗯，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就算有限制，也不可能限制的太死才对。比方说，最有可能的一种限制就是不能主动攻击。但是如果每一次被打一下才能回敬一下，那样子会死的可能性太高了。”

萧逸眯起了眼睛：“所以——你觉得他为什么现在不行动？”

汤姆仰起头看着天空：“在等待着什么吧。刚才的攻击也是，与其说是能造成巨大杀伤的大规模AOE伤害技能，倒不如说是能尽可能拖时间打击士气的牵制性技能。”

“从开始到现在，他所做的事情，就只有拖时间这一件事而已。这样也说得通。”

“哼……”萧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那么，为什么要拖时间呢？”

“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汤姆咧着嘴笑着，“说实话，我很不想再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直到最近我才找到‘家’的感觉。我自己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要是我老婆出事了的话，那可是对我来说很难接受的结果。”

“你老婆？”萧逸挑了挑眉，“哦，你的搭档吗？嗯……想不参与，对我们来说不是很现实了啊现在。我们两个只要死了就真的会死，现在淘汰的机制还是死亡淘汰。”

汤姆眯着眼睛微笑，点了点头，但是萧逸明显感觉到，汤姆藏着什么话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