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杀与不杀

“难道这般轻易就顺了假洋鬼子的意思了？”

醇亲王载沣的这一句话，立刻将南书房本来比较轻松的气氛，重新拉回到凝重当中。

“自然不了！”大内侍卫副都统铁良，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理藩院寿耆似乎猜测出铁良的几分心意，说道：“莫非铁良你想杀了宋哲？”

“自然！”铁良傲然道。

醇亲王载沣恨不得宋哲早日死去，不过在听得铁良的话后，却忍不住有些畏缩不前，问道：“可有万全之策？可别打草惊蛇？”

铁良心中对醇亲王载沣暗暗表示不屑，不过他作为大内侍卫副都统，也知道光绪帝自从戊戌政变以来，就一直没有召见珍妃，甚至某些宫女侍寝。这让铁良心里话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一些事情，比如光绪帝现在坐着的龙椅下一任主人很可能落在醇亲王载沣的儿子身上。

故而铁良对醇亲王的前怕狼后怕虎非常不屑，但他还是一脸热情的对醇亲王载沣解释道：“本来下官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的，偏生这宋哲却自投罗网，前往广西。那广西提督苏元春是什么人？我大清的忠臣啊！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现在只需要陛下一个命令，足以将这假洋鬼子斩杀于广西！”

“妙！妙！妙！”一听有把握，醇亲王载沣登时仿佛打了鸡血一般，连说了三个妙，一发泄自己心中的激动。

不过却不是所有人都对铁良这个计策感到满意的。也有几人神色有些微妙，其中就包括了侍讲学士李盛铎。

光绪帝坐在上首，似乎有些犹豫。“苏元春可以信任吗？而且……杀了宋哲，似乎不太好吧？”

听光绪帝对宋哲的称呼从“假洋鬼子”变成“宋哲”。南书房内的大臣，所有人表情一下子变得更加微妙了。

侍讲学士李盛铎闻言却的心中一喜，当即站出来对光绪帝拱手说道：“陛下所言甚是。虽说假洋鬼子是权臣，并且怀疑其有不臣之心。只是无论怎么说也好，假洋鬼子也是有功于国家，在戊戌（政变）年中出了大力气。现在距离戊戌年之事不过四五个月时间，便要杀了假洋鬼子。知道的人还好说，说陛下有圣祖（康熙）之贤，不知道的人恐怕会说陛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让天下贤能之士如何看待陛下？”

顿了顿，侍讲学士李盛铎接着又说道：“即使是当年圣祖擒鳌拜，也不过是禁锢至死，未曾下旨赐死。更何况假洋鬼子党羽遍布朝野，一旦斩杀，恐怕会惹来大锅。”

肃亲王善耆是坚定不移的激进派，他当即反驳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么简单的道理李学士也不明白吗？当初靖难之变建文帝朱允炆念及当时的燕王朱棣（后来的明成祖）是自己叔父，下令不可伤朱棣。于是几次建文帝大军击败朱棣后，朱棣亲自殿后，建文帝大军不敢放箭。让对方从容退去。”

“乃至于后来朱棣捉住机会，奇袭到京城，逼杀建文帝。自己坐上了龙椅，成就了赫赫有名的靖难之变！今日陛下心软，他日如果让那宋哲逃脱，恐怕将酿成大患。到了那个时候，悔之晚矣！”

光绪帝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忽的一咬牙，扭头对铁良说道：“铁良，这事情朕交给你负责！你万万不能够让朕失望！”

“喳！”铁良双手袖袍一甩，利落的单膝下跪道。

…………

在距离南书房约莫三十米外的乾清宫一处暖阁内。铁良名义的上司大内侍卫都统简精华脸色凝重的放下窃听器，对身边的心腹吩咐道：“立刻收拾好这里。立刻让人叫……算了，准备马匹。我亲自出宫一趟。”

“是！”心腹虽然好奇简精华听到了什么，导致平日里颇为老成的简精华脸色如此凝重，但他更加知道什么能够问，什么不能够问，故而心腹只是应诺一声，便低头收拾这一套仿佛送来的神奇机器。

由于光绪帝等人注意力放在和苏元春沟通上，没有人发现乔装打扮的简精华离开了皇宫，悄然来到一处院子中，发了一封送往广州的电报。

……广州……

此时在广州城的宋哲还没有收到来自简精华的电报，他已经在为一件事情发愁了。

这事情说白了就是两个字——铁路！

本来宋哲琢磨着坐铁路去广西的，然而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广州城是没有铁路的！更加准确的来说，广东省和广西省都没有一条现成的铁路。

至于还留在合同上的铁路倒有一条——粤汉铁路（主干线广东广州到湖北武昌）。

早在光绪二十二年，督办芦汉铁路时，张之洞、盛宣怀等便提议修筑。朝廷也认可了，下旨由官方主持，三省绅商通力合作，以保铁路权利。但是盛宣怀还是通过驻美公使伍廷芳向美合兴公司商借洋款四百万英磅。

美方在合同中强行塞入派员勘测、筑路并“照管驶车等事”的条款，规定直至五十年后中国还清债款，方可收回铁路管理之权。

签约后，美方拖延执行合同，甚至私卖三分之二股份给比利时万国东方公司，擅自决定粤汉路南段由美国修筑，北段由比利时修筑。

粤、湘、鄂三省绅商本来就对朝廷出卖筑路权给美国极为不满，更对合兴公司的违约举动义愤填膺，他们强烈要求废除合同，收回路权，由三省自办粤汉铁路。

现在这事情还在扯皮当中，本来这事情应该宋哲出马解决的，不过在法国大军逼近的情况下，宋哲显然没有时间处理这事情，只能够安排广东布政使岑春煊出马去处理。

宋哲突然间关心铁路，自然不是因为这粤汉铁路的缘故，而是法国人早已经在中法战争以后。计划从谅山修筑铁路绕过镇南关前的各关隘至关后的白榄村，认为这条铁路平时可以运送货物方便商贸，到了战争爆发的时候。可以成为运送士兵和武器的捷径，更可以直接从龙州背后发起进攻。

为此铁路问题也写入了《中法新约》当中。

《中法新约》第七款称。法国在越南北圻一带(河内以北与中国毗邻的地区)修筑铁路，并协同中国修建龙州至镇南关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