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人都被奥法之主和白朔联手,在转瞬间送到世界之外的时候,在高塔之上眺望灰色漩涡的两位神明相视而笑。
世界在老人的宣告之下开始崩裂,显露出一道道凄厉的缝隙。
原本哪怕在王者之战中也坚固无比的次元,却在此刻陷入了不可阻挡的分崩离析之中。
整个世界的规则和概念被其源头之中所苏醒的恐怖力量所吞吸,抽取。
在纯白的通天巨塔之上,毁灭帝王散化成无尽的漆黑火焰洪流,再度凝聚成巨人,回到巨大的十字架之上,宛如受难之神。
俯瞰着正在崩灭的世界,燃烧着的亚伦发出低吟:“以万象之名,凝聚次元。崭新之世界,请于此汇聚!”
于是,赤红色的燃烧之光从虚空中的每一个角落里亮起,将一切事物都卷入其中,尽数湮灭。
恐怖的剧烈震动宛如海啸一般的从次元的核心迸发,仿佛毁灭姓的地震一般急速的向着无数世界扩散。
透过那层层的烈火,依稀能够看到无数的位面在这燃烧的火焰之中飞灰湮灭的虚影。
在启动了的毁灭回路中,无数次元在早已经埋设好的自灭系统中彻底毁灭,所有的力量都沿着计算了千万次的轨迹流淌。
无数支流汇聚,化作江河,当无穷的能量洪流从火焰十字汇聚,化作无尽的光芒喷涌而出的时候,就形成了瑰丽如梦幻的海洋。
原本【十字】所在的世界、覆盖了无数光年的次元在这如潮席卷、扩散的洪流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速的分解、崩塌,湮灭。
直至最后,这一片世界之上除了无尽的混沌,只剩下纯白的通天巨塔。
从世界的外界去俯瞰,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和崩塌,就像是恐怖的猛兽在挣脱着牢笼的束缚。
一颗颗固定着猛兽躯壳的铆钉,在巨大的力量之下松脱,在怒吼之中蹦飞。
直至最后,疯狂的野兽终于从束缚中脱离,带着浑身淋漓的血,发出凄厉的咆哮。
就在火焰十字的映照之下,掌握死亡的神明在能量海洋中投下了拉长的影子,嘴角无声的勾起笑容。
在复生祭坛之上,干涸的嘴唇开合,神明发出嘶哑的低吟:“以死生之名,赋予生命。灵魂创造……死者之疆域自此展开!”
于是,在他的而背后,最后的神域涌现,阴冷而寂静的灰色景象扩散。
在那宛如阴云一般飘渺的世界中,通向死国的最后门扉缓缓浮现!
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重新撑开一般,那一扇巨大的门扉占据了所有的眼帘。
无数痛哭的面容组成了上面狰狞的纹路,封锁着其中那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的愤怒和怒吼。
它的顶层隐匿在层层阴云的深处,而它的底部却已经延伸进混沌的尽头。
袒露在所有人面前的那巨大门扉,究竟有多高?一千米?两千米?
谁都不知道,也不曾亲自去测量,唯一能够证明门扉之宏伟的,便是在它的面前,渺小如尘埃的万物。
就在死者之门的前方,沉默的神明无声的伫立,微笑着举起衰老的手掌,用尽所有力量,推开了那一扇哪怕是星云爆裂也无法动摇一分的庞大门扉。
神明之血肉无声的消散,双手之上的白骨裸露而出!
死生之主舍弃了最后的力量,不惜被那一扇门扉之上的力量所同化,倾尽全力,发出声嘶力竭的无声咆哮。
就在那恍若雷鸣的声音中,通向一切死者之国度的门扉就此开启,无穷的黑暗从其中喷涌而出!
无穷灵魂的哀鸣化作交响,飞出,化作绝望的悲歌,如涟漪扩散。
在这绝望之歌中,神明走站立在喷涌的黑暗前方,珍而重之的从怀中抽出了以自己的骨骼所雕琢而成的笛。
最后的回头看了一眼白朔,死生之主的脸上露出诀别的笑容。
“永别了。”
干涸的嘴唇颤动,他在说着什么,可是白朔已经听不见了。
他只能看到老师嘴角的那一丝笑容,眼泪无声的流出,从脸颊之上滑落。
竭尽全力的,白朔哽咽着低语:“不是永别,是再见。”
似乎听见了他的低语,诀别的神明笑着摇头,袖口之下的白骨之手紧握着那一只即将唤醒所有魂灵的残骸之笛。
“守墓人的尴尬生涯,终于要结束了啊。”
他看着黑暗,低声呢喃:“小伙子们,是该醒来的时候啦。”
微笑着,他捧起长笛:“这一次,我亲自带着你们,奔赴战场!。”
在氤氲的黑暗之前深吸一口气,他鼓起胸腔之中所有残留的生命之力,奏响了令无数魂灵苏醒的生者之曲!
尖锐的嘶鸣炸响,凄厉的笛声响彻世界。
黑暗之中骤然有枷锁破碎的声音响起,无数魂灵的怒吼重叠,化作雷霆,喷薄而出!
那一瞬间,黑暗之潮如同井喷一般化作狂潮,吞没了那一道伫立在门扉之前的微笑身影。
黑暗之云扩散,席卷世界。
而在门扉之后,却传来深沉的回响。
就像是沉睡了千万年的魂灵从墓穴之中苏生,深呼吸,卷起整个世界空洞的回响,睁开眼睛,以灵魂之火绽放光芒。
当第一点灵魂之火燃起的时候,世界依旧黑暗。
当灵魂之火宛如燎原之火扩散,宛如无尽繁星一般亮起时,黑暗之世界,被这突破了死和生的执念之火所烛照!
所有在死者之国度中沉睡的魂灵于此刻苏醒,带着决然的微笑从坟墓之中爬出。
起初是一个人的脚步声,然后很快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互相叫着对方的名字,微笑着汇聚,直至最后,化作没有尽头的洪流!
在神祗的献祭之下,曾经怀着对这个世界无穷的愤恨和绝望所死去的魂灵们苏醒、集结,在此刻化作死者之阵列。
他们集结于门扉之前,仰视着那一道伫立在门前的黑色身影。
在无声之中,神明举起了白骨之手,于是一瞬间层层阵列宛如海潮一般附身,单膝跪地。
在那一具完全化作白骨的躯壳中,有嘶哑的声音响起“欢迎回来,我的孩子们。”
至此,十一六万四千名战死的轮回士,九百七十万死者之骸,乃至无穷幽魂和白骨大军集结于此,再次举起叛逆之旗。
渴望着改变自己的世界,渴望着毁灭这个囚笼的绝望之人尽可云集于此旗之下!
下一瞬间,恐怖到动荡整个无限世界的共鸣于此掀起,狂潮汇聚、燃烧,化作足以将这世界燃烧殆尽的火焰。
无数魂灵在此刻心甘情愿的投入那焚身的神之烈焰之中,以自己的愤怒去铸就那足以颠覆无限世界的力量!
……在死者的洪流和能量的海潮之外,老人和白朔沉默的旁观着,这神明将自身的灵魂燃烧所绽放出的光芒。
仰望着巴别塔之上所掀起的惊天动地的变化,白朔低声自言自语:“还没有开始,就要让这么多人牺牲么?”
“不这么做的话,又怎么能够抓住那一丝飘渺到几乎看不到的胜利机会?”
在他的身边,老人抬头仰望着天空中那个灰色的漩涡:“作为我们敌人的东西,可是铸就这个杀戮世界的基石啊,当它被最终意志所握在手中时候,便相当于拥有了整个无限世界成为总军……”
正在说着,他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就在莫名的沉默之中,白朔忽然听到身旁老人的低吟:“白朔,你知道么?”
他诧异的扭过头,看着那个面对着最终意志都未曾落过半分下风的老人,却发现他忽然衰老得厉害。
“我啊,忽然希望我自己能够成为——只要说一句‘他们是自愿的’就不会再内疚的人啊。”
老人低着头,不让别人的看到自己痛苦的眼神,苦笑着:“果然啊,我做不到。”
白朔沉默的看着他,忽然冷声说道:“如果你再这么说的话,我会在最终意志杀了你之前先把你的牙打掉。”
“虽然这不像是我记忆里的那只老狮子,但是……”
白朔停顿了一下,再一次想起了老师最后露出的诀别笑容,苍凉的笑了起来:“能够看到你为他们伤心,我很开心。”
“一不小心就被盟友小看了啊,差点忘记你已经取回了所有的记忆了呢。”
老者抬起头,认真的去看着那些魂灵燃烧所迸发出的光,低声问:“那在你的印象里,我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至少不会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白朔回想着模糊的记忆:“当初,不正是因为你是无限世界里最有可能逆袭‘座之顶端’的强者,我才会跟你联手么?”
“可是,强者也是会悲伤的啊。”老人扭转了浑浊的眼睛,看着他问:“失望了吧?我就是这么一个软弱的人啊。”
白朔缓缓的摇头:“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话,我想应该是,多了几分肯定吧?”
“如果是以前的我,会喜欢一个毫无缺憾的复仇者,但是现在的我会比较欣赏一个偶尔会伤心会流泪的老家伙。”
停顿了一下,白朔仰望着天空中神明的灵魂之火,低声自言自语:“这算是一种改变么?”
老人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你到底还是不是那一只‘永劫之蛇’?”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
白朔看向他的眼睛,低沉而不容置疑的说道:“我是白朔,只是白朔。”
在沉默中,老人无声的笑了起来:“那么,白朔,就好好看着吧。
在那席卷整个世界的火光燃烧中,他低声说道:“这就是我们胜利的唯一凭证——以所有逝者的血为证明,所奠基通天之塔。”
而就在此刻,两名王者的共同见证之下,席卷的光芒在魂灵之火的汇聚之下,抽取着无尽的能量狂潮,从巴别塔的顶端点亮。
宛如太初之火焰诞生的时刻一般,以此魂灵之辉,光耀整个无限之世界。
在此刻,所未有的复合型王权领域从光芒之中诞生!
以神明之力,所有牺牲者的血,叛逆者的愤怒之魂,汇聚为【十字】重铸整个无限世界的‘理’。
在那席卷而来的魂灵之光中,老人张开双手,拥抱着新世界之光,于无穷的魂灵齐声欢呼,宣告!
“以此魂灵之辉为凭,遍照无限之世界。将光芒之理洒落尘世,。
纵使永沦深渊、背负窃取火焰之罪孽、心魂为恶毒猛兽所蚕食!
以此燃烧之躯宣告!圣哉,以此叛逆之火,革新世界!
故此名为——prometheus(普罗米修斯)!”
在那响彻无限世界的吟诵之音中,万象都在急速的崩溃,融于火焰之中。
直至最后,无穷尽的火焰汇聚于那奥法之主的手中。
以自己的王权作为供此伟力所栖息的火炬,老人微笑着将自身的魂灵、神力、鲜血尽数投入其中,不惜点燃自身去延续这在无限世界的压制之下即将熄灭的火焰。
足以铸就新世界的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抽取着老人的力量和生命,迸发出阵阵宏大而庄严的气息!
“又是似曾相识的景象啊。”
白朔看着燃烧的老人,忽然记忆之中深埋的模糊影像被触动了,怅然的低声问:“这是,第多少次了?”
奥法之主手握着足以将自己焚烧殆尽的火焰,在灼烧之中露出笑容:“是啊,除了能够勉强存留记忆的我之外,作为艹作者的你也忘记了啊。”
“究竟进行了多少次了呢?”白朔抬起头,看着那好像无比熟悉的火焰,低声说道:“我记不清了。”
“三千一百一十一次。”
完全不需要去认真的回想,老人确信无比的说出了那个数字:“我们一共死无全尸一千九百六十一次,被永恒放逐八百二十五次,各种惨败一千二千三十七次……”
“真是惨啊。”白朔像是无奈的叹息着,再问:“那还要来多少次?”
老人笑了起来,伸出燃烧的手掌:“直到胜利为止,要来么?”
“那么,加我一个。”
白朔微笑着举起手掌,带着永劫轮回的王权之辉,握住了那一只苍老的手掌:“倘若失败,便以此王权去见证、记载我们的挣扎吧!”
一瞬间,令无限世界都为止轮转的王权——‘永劫轮回’和足以革新世界的‘叛逆之火’在两人的手中交融,迸发出雷霆的巨响。
无限之蛇和尘世巨蟒的虚影从扩散的神威之中具现,环绕着那新世界之火,铸就无限的轮回之景!
在这恐怖的波澜中,白朔和奥法之主齐声低吟:“吾等将以火焰革新新世界!”
低吟之声化作雷霆,自无限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之中响起。
两道身影在那一瞬间,化作流光,投入灰色的漩涡之中。
就此踏上战场吧,去面对未知的命运。
倘若胜利,那便自此刻开始,令无限世界都因此而改变吧!
若是命运注定了自身的败亡,也要去让最终意志亲眼见识到,这所有人以魂灵、以鲜血点燃的变乱之火!
——在世界的外层,遥望着一切的甘地收回目光,低声呢喃:“原来如此……”
在混沌之中,他低声自言自语:“他们身上的因果,是来自于此么?”
在他的身后,少女的身影空间的裂隙之中走出,像是经历了漫长的马拉松一般,喘息着,抬起头问:“老师,真的没有,挽回的可能了么?”
甘地的眼神漠然,头也不回的反问:“既然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风素昔咬着嘴唇,沉默的不说话。
察觉到她的倔强,甘地嘴角终于还是牵起无奈的笑容:“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余地,赌上了这么多人的生命去做的事情,又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两句话停下?”
风素昔低着头,低声的说道:“我……明白了。”
似乎看到了少女忧虑的表情,甘地带着仅存的一丝人之温情,笑着问:“你在担心他?还是我?”
“如果是他的话,无需担心。”
甘地扭过头看着白朔的身影:“作为王座之主,他本身的理已经写入了最终意志,跟整个无限世界融合在一起,”
“可惜,他本身所求的是原本将最终意志都凌驾其上的‘座之顶端’,否则他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成为我们之中的最强者吧?”
“不能,避免么?”
“已经无法插手了。”甘地缓缓摇头:“根据他写入无限世界的‘理’,一旦这一场战争失败,整个无限世界就会被卷入他所创造的‘轮回’中,令所有的时光都回到他进入无限世界的那一瞬间。”
无奈的苦笑着,甘地低声的自言自语:“想要阻止他,就必须剥夺他的王座;可是要剥夺他的王座,却要必须先击败他。”
“可是他一旦失败,残留在根源中的‘理’便会启动,再一次开启‘轮回’。”
环顾着四周无比熟悉的世界,他的认知之中第一次出现了如此陌生的感觉:“这是无解的死结啊。我们所目睹的这一切恐怕已经在曾经的轮回中上演了无数次了吧?”
察觉到身后的少女‘真相’所震撼,陷入呆滞,甘地说道:“可哪怕再进行无数次,这也是永远都不能成功的‘叛逆’,想要用火焰革新世界……这样的牺牲究竟要重复多少次呢?”
忽然间抬起头,风素昔低声问:“父亲他……会输么?”
“不知道,但是我的认知告诉我他一定会输,但是最终意志却没办法赢。”
甘地叹息着:“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很多人的死和整个无限世界的剧变,所以才一直惶恐不安。所以才寄望于你。”
风素昔愣了一下,指着自己:“我?”
“当初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足以改变无限世界的因,可是又从你的身上看到了能够终结这种无限循环的果……如果用别的什么去形容的话,你大概是白朔所散播的无数因果中所存在的‘终结’吧。”
甘地在宁静的时光中,缓慢的诉说着曾经的想法:“有开始就有终结,你是他亲手缔造的‘自灭之因’,可惜……我还是错了。
我以为作为他之自灭因子的你能够阻止这一切,看来还是不行啊。”
“老师!”风素昔在沉默之中,忽然抬起头,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