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田逢吉、耿精忠和刘国轩也考虑过三家联手共同应对来自胖子军的威胁,但根本的利益冲突却导致了他们不可能齐心协力,比方说耿精忠和郑经,耿精忠如果提出和郑经联手,郑经肯定会要求耿精忠承认他在福建的实际所得利益,也就是要求耿精忠承认被郑经攻占的福建州府土地归郑经合法所有,这点耿精忠肯定不会答应。还有郑经和田逢吉,郑经素来以反清复明的旗帜自许,自然不可能和代表浙江清军的田逢吉合作,那怕口头的合作都不可能,就更别说在战场上公然联手了。即便是最有可能联手的耿精忠和田逢吉,在战场上也肯定是互相提防,只会想着保存实力防范对方倒戈,绝不可能亲密无间的诚意合作。
所以没办法了,可怜的耿精忠耿王爷、刘国轩刘将军和更加可怜的田逢吉田总督,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暗暗的祈祷上天保佑,让那个天杀的卢胖子这一次南下,是冲着其他两家来的,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了。
“他娘的!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八年前老子真应该一刀砍了那个小人得志的狗胖子!”请求结盟的书信又一次石沉大海的耿王爷破口大骂。
……………………“艹你娘的卢一峰!狗贼!小人得志的歼贼!”
同一时间破口大骂的还有延平郡王郑经郑王爷,九月十四这天收到刘国轩转递来的卢胖子国书,郑王爷当场就摔了茶杯掀了桌子破口大骂,末了还不解气,又指着东宁总制使陈永华的鼻子大骂,发泄怒气,“八年前,你为什么不在莆田少林寺一刀砍了这个卢一峰狗贼?为什么砍了这个小人得志的狗贼,为什么要让他活到今天,到本王面前来耀武扬威,仗势欺人?”
“王爷,八年前的下官,能知道今天的事吗?”陈永华暗暗苦笑,嘴上却一声都不敢吭,只是老实把头低下。
“王爷,和卢一峰狗贼拼了!”郑经的几个心腹陈绳武、郑斌、王璠锡和刘炎都大吼起来,“中原大地是我们延平王府的父母之邦,也是我们大明太祖的江山社稷,一尺一寸都不能让给别人!让刘国轩死守杭州城,再从海路派遣援军北上,和卢一峰狗贼血战到底!”
“和卢一峰狗贼拼了!”好几个郑军将领也嚷嚷起来,“打到南京去!火烧越王宫!扒了卢一峰狗贼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的骨灰也烧进马桶里!”
“不能答应!绝对不能答应!”还有人这么叫喊,“杭州是我们台湾军队楔进江南的钉子,只要杭州在我们手里,我们随时就可以杀进江南!把杭州送出去,再想在江南获得一块立足地,就是难如登天了!”
“王爷,微臣有一计,可破卢一峰狗贼!”还有聪明人献计道:“请王爷派遣使者北上,去和耿精忠狗贼谈判,联手迎战卢一峰狗贼!”
延平王府里也不全是类似的白痴,比方说与刘国轩齐名的台湾左武卫薛进思和陈永华,还有吏官都司陈骏音,都是一声不吭,不肯跟随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瞎嚷嚷。而郑经本人也不傻,从怒火高涨中冷静下来,郑经也开始考虑与胖子军开战的恐怖后果,盘算开战后的胜负得失。
越盘算就越心虚,郑军主力这会早已投入了福建战场,能够抽调出来投入杭州战场的军队还不到万人,能够送往杭州的粮草辎重更是少得可怜,即便不去考虑海路运输的成本风险,也不去考虑闽北耿军和宁波清军的海面封锁,光养活前后派往杭州的两万多军队,就足以让台湾可怜的经济彻底破产!更何况,刘国轩在书信里也报告了,杭州城里的百姓已经断粮,守军粮草也只能维持不到两个月——这还是在一天只吃两顿的非战事消耗情况下。
退一万步说,就算后勤粮草能够保证,两万多郑军想要挡住胖子军主力也是痴人说梦,就台湾郑军的战斗力,顶天也就是能在水面上和胖子军水师勉强周旋,在陆地上较量完全就是找死,不管是士兵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郑军都和胖子军差着不只一两个档次——这一点,不管郑经再怎么自高自大,嘴里再怎么强硬,心里都承认。
迟疑了许久后,郑经终于把目光转向陈永华,问道:“军师,依你之见,本王如果提出与耿精忠结盟抗卢,耿精忠会不会答应?”
“耿精忠肯定会答应。”陈永华的回答先让郑经一喜,接下来的话却又让郑经重新沮丧下来,“但耿精忠肯定会乘机提出条件,要求王爷归还兴化、汀州和邵武府,说不定还会要求王爷把龙岩和永春州交出来。”
“而且耿精忠比谁都靠不住。”左武卫将军薛进思终于开口,沉声说道:“就算王爷答应了耿精忠的要求,交还了这几个州府,耿精忠也会随时翻脸,又跑去向卢一峰求和,乘机回军福建,夺回漳州和泉州——之前耿精忠食言而肥,与我们结盟又阻止我军登上大陆,就是血的教训。”
“王爷,是我们对不起卢一峰在先,在关键时刻见死不救,卢一峰和我们翻脸,也是合情合理。”颇有大局观的陈骏音说道:“现在吴三桂军内乱,满狗主力覆灭,皇帝康熙也被剐了,群贼无首,变乱在即,天下实力最强的已经是卢一峰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应该再和卢一峰结怨,应该乘着卢一峰对我们还有一点好感的机会,和他重新订立盟约,联手反清兴明。”
“和卢一峰狗贼重新结盟,就得交出杭州城!”历史上导致耿郑反目的主要责任人之一的陈绳武大吼,“那是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
“杭州本来就是卢一峰送给我们的。”陈骏音冷冷说道:“卢一峰对我们仁至义尽,履行了一个盟友的基本义务,是我们没有珍惜这个盟友,关键时刻背叛了他。”
“那是因为吴三桂老贼谋朝篡位,篡夺大明天下,我们不得不和卢一峰狗贼断盟!”郑斌狡辩道。
“背叛就是背叛,尤其是这种关键时刻的背叛,换了谁都会愤怒。”陈骏音叹了口气,又说道:“更何况,当时的卢一峰自始至终都没有变换旗帜,没有放弃反清复明的旗号,和他狡辩,是辨不过他的。”
郑斌无言以对了,半晌才大吼道:“总之,绝对不能把杭州交出去!”
“不交的话,我们守得住吗?”薛进思开口,冷笑说道:“卢一峰军队的火器强悍到了什么地步,难道郑大人没有听说过?先不说杭州根本没有粮草可以长期坚守,就算粮草充足,杭州城池的坚固,比得上卢一峰亲手攻破的武昌城、九江城和荆州城?更何况,杭州城本来就是卢一峰亲手攻破的,还只用了一天时间!”
“更何况,我们一旦和卢一峰开战,耿精忠就肯定会提出和卢一峰结盟。”陈骏音提醒道:“届时,如果耿精忠狗贼用几个浙江州府换取和卢一峰结盟,卢一峰肯定答应,没有了后顾之忧的耿精忠狗贼也就可以让主力腾出手来,杀回福建和我们决战。再加上和耿精忠、卢一峰都有亲戚的尚之信趁火打劫,我们延平王府,就更危险了。”
想到被卢胖子、耿精忠和尚之信联手夹击围攻的处境,郑经不由脸色一变,陈绳武、郑斌、王璠锡和刘炎等反胖派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也顿时哑口无言,陈永华、陈骏音和薛进思等亲胖派也不说话,耐心等待郑经下定决心。
鸦雀无声的沉默了许久,郑经始终都下不定这个决心,更舍不得把好不容易插进江南的钉子杭州城拱手送人,犹豫难决。最后,薛进思沉不住气了,开口说道:“王爷,答应卢一峰的条件吧,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大陆上站稳脚步,招兵买马壮大实力,等待机会进兵全国!但如果我们不答应,不用卢一峰出手,光是耿精忠狗贼回师南下,我们都很难招架!”
郑经身体一震,开始动摇,那边马屁精刘炎见郑经动心,赶紧附和道:“王爷,薛将军、陈军师和陈大人说得有理,末将也想通了,既然杭州注定守不住,倒还不如拿了做人情送给卢一峰狗贼,既缓和了他的怒气,又可以和他重新结盟,联手夹攻我们目前最大的敌人耿精忠狗贼,顺带着还可以从卢一峰狗贼手里再弄到一批粮草、武器和军饷,缓解我们的燃眉之急。”
“也只有这样了。”陈绳武也乘机打顺风旗,附和道:“还好卢一峰狗贼的胃口只有浙江,答应与我们划福建省界为界,用一个杭州换福建全省,也很划算。”
“卢一峰……。”郑经终于开口,迟疑着说道:“能兑现承诺,不打福建的主意吗?”
“王爷请放心,这点倒绝对没问题。”在场的大部分郑军文武官员都嚷嚷起来,“卢一峰狗贼卑鄙无耻归卑鄙无耻,但是说话还是很算话的,上次的杭州城,就是例子。”
郑经又闭上了嘴巴,许久后,郑经终于下定决心,咬牙说道:“那好吧,就把杭州还给卢一峰狗贼!陈绳武,你带本王的钧旨去杭州,让刘国轩交出杭州城,从海路撤回福建,把能带回来的尽量带回来,和卢一峰狗贼重新签订联手夹击耿精忠狗贼的盟约!还有,争取多从卢一峰狗贼那里要一些粮草、军饷和火器回来!”
“下官遵命。”陈绳武小心翼翼的答应。
虽然决定了答应卢胖子提出的屈辱条件,余怒难消的郑经却又一脚踢在已经被掀翻桌子上,仰天长叹道:“黄粱一梦!黄粱一梦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