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吴狗的新式火器我们应付不了,那我们就更别想什么渡江了。”穆占也是豁了出去,恨恨说道:“对付不了吴狗的火器,我们的军队恐怕连扬州城墙都没机会看到!”
清军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发泄着对这次南征前景的绝望,表示着手里这支军队的失望,也全都暗恨,这次的倒霉差事怎么就摊到了自己头上?这不是摆明了想让自己们背黑锅活受罪么?岳乐则细细听着,并不说话,一直到清军众将都发泄完了,岳乐才又把目光转向始终没说话的图海,苦笑道:“图大人,别沉默了,这是一个苦差使不假,但我们既然接过了这个差使,也只能尽力办好办完不是?”
“安王爷,卑职也无计可施啊。”图海终于开口,长叹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一次南征,我们岂止是希望不大?简直就是希望渺茫啊!军队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顶天算是二流军队,士卒精锐不如吴狗,武器火器不如吴狗,军饷钱粮更不如吴狗!天时地利都在吴狗之手,我们怎么打?怎么可能取胜?”
“图大人只说了希望渺茫,别没有说毫无希望。”岳乐微笑问道:“那我军该怎么做,才能抓住那唯一渺茫的希望,还请图大人指点。”
“安王爷客气了,你不是已经在这么做了吗?”图海苦笑说道:“王爷命令浙江军队让出金华、严州和衢州三府,放耿精忠狗贼北上,不就是在用驱虎吞狼、以贼制贼的方略吗?”
“那图大人认为,本王的方略能够成功?”岳乐追问道。
图海又沉默了下去,半晌才说道:“有些勉强,耿精忠狗贼恐怕不是卢一峰狗贼的对手,耿精忠狗贼的军队人数虽多,但并不强,火器又全仰仗从吴狗手中高价购买,数量很少,比不上卢一峰狗贼自行打造,一旦用完,处于攻势的耿精忠狗贼便大势已去。况且耿精忠狗贼也不傻,大清军队集中重兵于绍兴宁波,他能不防着我军坐收渔利?恐怕他十有八九也会选择坐山观虎斗,与卢一峰狗贼暂时保持友好关系,等我们大清军队和卢一峰狗贼打得两败俱伤,然后再出来拣便宜。”
“有道理,这也是本王现在最担心的一点。”岳乐点头,又皱眉说道:“可是除了这个以贼制贼的法子外,本王已经是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法子了。”
“以贼制贼,其实也不是毫无希望。”图海又叹了一口气,阴阴说道:“关键就看皇上和王爷有没有这个魄力了,如果皇上和王爷连江西也放弃了,让吴狗的其他军队进入江南,我们就还有希望。”
“放其他的吴狗军队进江南?”董卫国大吃一惊,道:“一个卢一峰狗贼就已经让我们头疼了,再把其他的吴狗军队放进江南,那江南吴狗力量大增,岂不是更难对付?”
“小小一个江南,容不下两条吴狗。”图海冷冷说道:“卢一峰狗贼霸占江南之后,收买民心私造火器,招兵买马屯草积粮,显然是已有对吴三桂老贼的不臣之心,迟早都会割据自立,乃至逐鹿中原!这样野心勃勃的狗贼,岂能容许其他吴狗进入江南对他指手画脚,分走他的江南膏腴富庶之地?”
“卢一峰狗贼有逐鹿中原的野心?”岳乐有些惊讶,回忆起卢胖子那白白胖胖的模样,说什么都不肯相信当年那个敬酒都没人理会小胖子,竟然会有与自己们爱新觉罗家争天下的心思。
“他的四杀令,收买江南文人士绅的士绅不纳粮特权,难道不是在为争天下做准备?”图海冷笑说道:“吴三桂老贼起兵数年,除了张扬武力与所谓的大逆不道的反清复明旗号外,可下过一道象样的政令?又几曾有过收买民心的举动?卢一峰狗贼摆脱吴三桂老贼才多长时间,就搞出这么多名堂,难道不是想和吴三桂老贼也争一争天下?做一做皇帝梦?吴三桂老贼如果不是防着这个卢一峰狗贼自立,会放弃与耿精忠狗贼会师的战略目的,改为集中重兵全力打通与卢一峰狗贼的联系?”
这次换岳乐沉默后,许久后,岳乐才迟疑着说道:“这么说来,我们大清军队继续集中重兵在江西东北部,不仅威胁不到卢一峰狗贼,还可能是免费给卢一峰狗贼当了挡箭牌和护身符了?”
图海苦笑,有气无力的说道:“安王爷,你现在才看出来?我们大清的江西军队和浙江军队,已经白白给卢一峰狗贼当把门狗,看家护院半年多时间了。卢一峰狗贼能够坐大,最大的功臣,是我们大清的江西军队,其次是浙江军队。”
“可我们当初如果放弃江西,可能现在的情况更糟糕。”董卫国沉吟说道:“半年前我们如果放弃江西,卢一峰狗贼固然没有了坐大机会,吴狗主力却可以乘机杀进江南,我们更没有机会夺回江南重地。”
“半年前,我们大清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不惜一切代价围剿卢一峰狗贼。”图海沉声说道:“四个月前,我们大清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放弃浙江,让耿精忠狗贼去和立足未稳的卢一峰狗贼打得两败俱伤。”
说到这,图海抬头看了岳乐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安王爷,前两个宝贵机会,我们大清都错过了,最后这个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安王爷你的了。如果再错过这最后的机会,后果如何,王爷应该非常清楚——我们大清,或许就要沦为永远的旁观者,看着卢一峰狗贼和吴三桂老贼争天下了。”
岳乐继续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我答应过主子,最多只放弃一两个州府,不能放弃一个省,不然的话,我没办法向皇上交代,皇上也没办法向大清的列祖列宗交代。”
图海苦笑了起来,心说所以我要问你有没有这个魄力。那边董卫国却又说道:“图大人是不是太悲观了,我们已经决定放弃浙江西北部,让耿精忠狗贼北上,就算耿精忠狗贼不和卢一峰狗贼立即翻脸,起码也可以牵制住卢一峰狗贼的一部分军队,我们大清军队再两面夹击,难道还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很难。”图海摇头,很无奈的说道:“卢一峰狗贼把杭州让给郑经狗贼,说得好听是遵信守义兑现承诺,说得难听就是拉郑经下水,让郑经帮他守南大门,耿精忠狗贼要想和卢一峰狗贼火并,还得过郑经这一关,卢一峰狗贼可以拼着把湖州府打烂,只要用少量兵力守住了湖州这座孤城,郑经守住了杭州孤城,耿精忠就休想威胁到卢一峰狗贼的腹地,卢胖子狗贼也可以专心应对来自北面和西面的威胁。”
董卫国也无话可说了,倒是旁边静听的穆占插口说道:“图大人,如果我们大清放弃江西,准备让吴三桂老贼和卢一峰狗贼火并,可这两支贼军万一火并不起来怎么办?或者卢一峰狗贼被吴三桂老贼轻易收伏,那我们大清不是更没希望夺回江南了?”
“我宁愿让吴三桂老贼得到江南,也绝不愿看到卢一峰狗贼在江南继续坐大下去。”图海语出惊人,“吴三桂老贼顶多只是一只老虎,百兽之王,还有被制服的机会!卢一峰狗贼却是一条龙,真让他在大海中继续遨游下去,等到他羽翼丰满,生出龙角龙爪龙鳞,那这天下,就再没有人能制服他了!”
说到这,图海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况且,吴三桂老贼已经六十多了,有准确消息还病得不轻。卢一峰狗贼,却还不到三十岁,让他继续坐大下去,我们大清就再没有任何希望了。”
“图大人的意思是,在卢一峰狗贼和吴三桂老贼中间,我们大清必须赌一把了。”岳乐再度开口,缓缓说道:“赌吴三桂老贼得到江南财富重地后,无法得到天下,所以宁可把江南给吴三桂老贼,也绝不能给卢一峰狗贼。”
“就是这个道理。”图海点头,毫不隐晦的说道:“卑职甚至认为,以现在的局势和情况,除了这个希望之外,我们大清唯一的希望,就是期盼上天降下两道天雷,把卢一峰狗贼和吴三桂老贼一起劈死了!”
没有人笑,岳乐的嘴角也只是抽了几抽,片刻后才无力的说道:“我可以赌,但我已经答应过皇上,不能赌。”
“王爷,为了大清,奴才说一句不怕杀头的话。”图海缓缓说道:“皇上不愿赌,王爷你可以帮皇上赌。”
“我怎么帮皇上赌?”岳乐疑惑问道。
“王爷,你只是答应皇上不放弃一省土地。”图海压低了声音,阴声说道:“可如果吴三桂老贼的军队向长江下游发起猛攻,我们守不住江西东北部和安徽南部的几个州府,让吴三桂老贼的其他军队杀进了江南,皇上还能怪你抗旨吗?”
岳乐眼睛一亮,盘算良久后,岳乐坐直身体,咬着牙齿说道:“为了大清,丢城失地的罪过,本王来背吧。图大人,从今天起,你负责收集整理细作刺探到的吴狗军队动向情报,随时报告吴狗东路军的一举一动——最好是能和吴狗的东路军取得联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