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和几个好不容易花银子赎回来的铁杆走狗聊了一会,见几个铁杆走狗都没有因为被吴军俘虏的奇耻大辱击垮,更没有丧失领兵再战的信心与斗志,还在争着抢着再次领兵征讨吴军,在调兵遣将方面用人已经是捉襟见肘的康麻子总算是松了口气,吩咐道:“康亲王,顺郡王,平南王,你们三位爱卿先跪安吧,回去休息等候旨意安排,朕还有些话要单独与安王爷谈谈。”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杰书、勒尔锦和尚老汉歼三人不敢怠慢,赶紧一起起身磕头,毕恭毕敬的告辞离去,留下康麻子和岳乐叔侄两人在养心殿中单独密谈。
没有了其他外人在场,康麻子却并没有急着说话,一双焦黄色的小眼睛只是紧紧盯着岳乐,在这种仿佛毒蛇盯着青蛙一样的目光注视下,本来问心无愧的岳乐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冷汗一点点的渗出额头,一滴滴滑落脸颊,将崭新朝服打得精湿。就这么鸦雀无声的过了许久,康麻子终于开口,阴阴叫道:“安亲王。”
“奴……,奴才在。”岳乐有些慌张的答应,更加慌张的起身双膝跪下,结果因为心情过于紧张,还差点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个狗吃屎,狼狈不堪的跪在康麻子面前,汗津津的额头贴地,连大气的不敢喘上一口。
“朕只是叫你,又没说什么,王爷你紧张什么?”康麻子面带微笑,很是满意自己的天威凛凛。
“皇上天威,奴才失态了,请皇上恕罪。”岳乐战战兢兢的答道。
“小事一桩,朕怎么可能在意?”康麻子笑笑,忽然又抬高声音说道:“不过安王爷,近来民间和军中出现的、那些关于你的谣言,朕可就不敢不在意了。”
“奴才死罪!”岳乐如遭雷击,赶紧拼命磕头,带着哭腔说道:“主子说的那些谣言,奴才也已经有所耳闻,但奴才可以对天发誓,奴才如果有这些不臣之心,甘愿受天诛地灭,五雷击顶而死!这些谣言,都是吴狗贼军那边故意散播,用来离间主子与奴才的君臣关系的啊!求主子明鉴啊!”
“是吗?”康麻子笑笑,又问道:“那吴狗贼军不造别人的谣,偏偏要造你的谣?图海是前线主帅,手握兵权,简亲王也在前线,也是单独领军手握兵权,为什么吴狗不造他们的谣言?还有康亲王和顺郡王,他们都已经被吴狗捏在手里,吴三桂老贼为什么不用他们做文章,为什么要偏偏盯上你?”
“奴才也不知道啊!”岳乐欲哭无泪,拼命磕头,辩解道:“奴才真的不知道吴三桂老贼为什么会这么重视奴才,偏偏要从奴才身上下手散播谣言,奴才不明白,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怕是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吧?”康麻子大声冷笑,问道:“安王爷,朕来问你,你与鳌拜歼贼领兵南下的时候,可曾在鳌拜面前说过——朕外宽内妒,你和他一样,都是受朕猜忌的含冤之臣,一定要小心行事,以免更加招来朕的猜疑妒忌?现在,朕倒想亲口问问你,朕到底猜忌你们那一点,猜疑你们那一点?当年朕的父皇过时之时,你的辅政大权,到底是不是朕削去的?”
岳乐彻底吓傻了,瘫软在地上全身发抖,颤抖得就象在打摆子一样,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与鳌拜在私底下说的几句抱怨牢搔,竟然也会传到康麻子耳朵里。
“没话说了吧?”康麻子无比得意的冲亲堂叔笑笑,又问道:“朕再问你,鳌拜歼贼出兵之时,指定的副手乃是抚远将军图海,为什么到了云贵边境,又忽然把你提拔为全军副帅,撇开图海,单独与你裁定军机大事?”
岳乐嘴巴张张,本想解释说鳌拜是因为发现图海领兵喜欢扰民、还有发现图海派人暗中监视鳌拜、另外还有发现自己与鳌拜的领兵理念志趣相投,这才做出了的临时决定,但话到嘴边,忽然又想起图海暗中监视鳌拜乃是出自康麻子授意,赶紧又把嘴巴闭上——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不是想逼着心狠手辣的康麻子砍了自己是什么?
无奈之下,岳乐只得再才磕头,含着眼泪说道:“奴才死罪,只因为奴才生姓软弱,擅长阿谀,讨得了鳌拜歼贼欢喜,所以鳌拜老贼才做出临时调整,让奴才与图海互换职位,奴才谄贼,罪该万死。但奴才可以对天发誓,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不敢对主子存着半点不恭之心,更不敢存着半分篡逆之心!”
“你如果存着半分篡逆之心,朕岂能留你到现在?”康麻子冷冷问道。
岳乐全身冷汗淋漓,跪在地上不敢动弹,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得更加厉害。康麻子则又冷声说道:“现在,你该明白什么叫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了吧?你自己立身不正,还能怪敌人有机可乘,在你身上做文章?你如果象其他的王公贝勒那样,以公心对朝廷,对天下,以忠心侍主,侍业,无隐瞒,无私弊,吴三桂老贼又那来的缝子可钻,又那来的谣言可造?”
“奴才死罪,奴才立身不正,让吴狗有机可乘,奴才自作自受,奴才罪该万死!”岳乐有冤不敢喊,有苦不敢诉,只能拼命磕头,含着眼泪把康麻子强加给自己的罪名背起。
“明白是你自己的原因就好,证明你还不是无药可救。”康麻子冷哼,又吩咐道:“起来吧,念在西南大战中你干得还算不错,能够和图海带着最后的大清精锐撤回偏沅,为我大清军队保留最后一丝元气,朕就不追究你党附鳌拜的罪过了。”
“奴才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岳乐赶紧磕头道谢,这才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也是到了这一刻岳乐才发现,即便是在二月开春这样寒冷的曰子里,自己全身内衣还是已经被冷汗湿透。
“安王爷,你也不要误会。”康麻子又趾高气昂的说道:“朕把你从前线召回京城,剥夺你的兵权,绝不是朕中了吴狗贼军的离间诡计,吴狗的这点雕虫小技,还瞒不过朕的法眼。朕把你召回来,是因为你还勉强算是一个可造之材,所以朕打算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戴罪立功。”
“请主子吩咐,奴才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岳乐赶紧答道。
“朕要你率领一支军队,护送平南王尚可喜南下。”康麻子忽然压低声音,阴阴说道:“朕要你到广东去,和尚可喜联手,替朕控制好广东军队,牵制住吴狗的东线军队,也从背后牵制住福建耿藩,确保东南财税重地万无一失!”
“让奴才去东线?”岳乐脑袋一晕,差点又瘫到地上——清军广东战场的情况可比长江战场危急百倍啊,西边是吴军吴世综部,北面是耿精忠,东面是台湾郑经,南面则是汪洋大海,四面环敌,举目无亲,一旦出现意外,可是连援军都指望不上!
“没错,除了你以外,朕也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了。”康麻子就好象没看到岳乐的发白脸色一样,只是阴阴的说道:“本来在此之前,朕原本估计只需尚可喜一人足以,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朕收到密报,就在尚可喜不幸被俘的这段时间里,尚可喜的不孝子尚之信已经捏造罪名杀害了尚可喜的亲信金光、黄掌丝等人,完全掌握了平南王府,尚可喜如果就此回去,必被架空!”
“与忠心耿耿的尚爱卿不同,尚之信这个贼子的勃勃野心并不在吴三桂老贼之下,且已有准确消息显示,尚之信贼子与吴三桂老贼暗中通书,频繁联系,只怕也已经有了不臣之心。所以朕要用你的精明强干,用你的骁勇善战,去帮助尚爱卿重新拿回广东兵权,确保广东重地万无一失!不然的话,尚之信狗贼一旦倒向吴三桂老贼,郑逆耿藩后顾无忧,那我大清财富重地江南必然危矣!”
岳乐的脸色都灰了,这才明白了康麻子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原谅了自己——原来是打算往死里用自己啊!吴军现在虽然同意停战,但是目的只是为了休养生息,一旦吴军缓过立足未稳的这口气来,那么战事必然重开!战事重开之后,吴军为了东线安全,势必会对广东下手,或是诱使尚之信反清,或是武力直接占据,到时候台湾郑经和福建耿精忠如果一起发难,广东清军就成了彻底的孤军一支了,自己只要稍有不慎,也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