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将泗水县都变为火海,但因为有城墙的阻隔,在外面的火光反而不如何明亮。黑暗让刚刚逃脱出城门的淮南军士兵变得更加恐惧,他们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什么,一支突如其来的弩矢?还是一排让大地颤抖的恐怖骑兵?抑或一面面巨大而坚固的塔盾和一根根锋利长矛组成的铁壁,无情的碾轧而来。未知,这无疑会让包括杨行密在内,所有人都更加的感觉到恐惧。
“稳住别乱!拿长枪的到前面,派出一排,别乱了!”
“魁字营的兄弟往这里集结!”
“本官乃楚州山阳营指挥使,都往本官这便集结!”
虽然军官努力整顿士兵,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们的内心。更别说此刻早已经人心惶惶的士兵哪里会去理会他们呢!在这个内心怀有无比恐惧的时刻,所有人都会选择相信自己。刚刚走出城门的士兵,仿佛缺堤的洪水,向这除了城门方向外扩散。
让杨行密心情低落到极点,此刻残酷的现实也让他明白,想要收拾残兵败卒,起码得到了白天,士兵惶恐的心情平复下来,才有可能收拾成功。唯一让杨行密欣慰一些的是马宝带兵杀上城头,虽然城头上不时有士兵射下箭矢,但主力都放在马宝身上,可以让更多的士兵逃脱,现在杨行密只能够祈求,走得了一个算一个。
…………
“将军,是不是下令士兵出击!”兖州兵马使朱离葛语言中带着难以压抑的兴奋,隐藏在黑暗的他,看向外面的溃兵,眼睛中闪动着仿佛草原狼那种噬人的目光。此时他对刘鄩已经是佩服到五体投地。原本对刘鄩强行让他一同出兵的埋怨,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等!”刘鄩的声音中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仿佛流动万年而不变的河流,永远都是那种流动的方式,不会说往停止下来。
这让朱离葛心中更加疑惑了,刘鄩在等什么?过了片刻,朱离葛见刘鄩还是没有动静,但此刻离开城墙的淮南军已经超过五千人,在并没有遇到袭击的情况下,不少淮南军中的有识之士都开始拉拢身边的溃兵。虽然聚集起来的人数不多,少的四五人,多的四五十人。但一会儿肯定要啃下这些硬骨头,无疑是会为士兵带来不少不必要的伤害。更加重要的是淮南军溃兵在一些将领的命令下开始靠拢,慢慢有汇聚成一支超过百人队伍的趋向。
朱离葛实在再也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将军!再不下手,恐怕这次的伤亡就大了!而且城头上的士兵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刘鄩看了眼西方的黑暗,淡淡然的开口说道:“昨天的那支骑兵还没有出现,而且眼下泗水县里面的士兵还没有出来。如果现在开始围杀,会让他们困兽犹斗。一支两万名被逼入绝境的军队,爆发的战斗力,并不是我们这一支杂牌军能够抵挡的。”
说到这里,刘鄩犹豫了下,开口说道:“我另外拨给你三千团练兵,你再率领本部兵马杀出,记住不要堵住城墙,在西面杀过来,让对方有逃生的机会,小心淮南军困兽犹斗。还有留下部分兵马守住后面,小心那支骑兵!”
朱离葛早就按耐不住了,如果不是刘鄩压着,他早就已经率领兵马杀上去了,得到刘鄩的首肯,点下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刘鄩后面的话迅速策马到自己的本部兵马。他麾下的兵马不少,足足有六千人,不过都是各地的守备军、辅兵组成,战斗力都不是特别强大,都是以守城围住。
而且朱离葛麾下的兵马不像刘鄩麾下的兵马,每个月拉到大山训练一次,哪怕团练兵也比这些沾染上几分商人唯利是图的老兵油子来得好上几分。所以朱离葛虽然立功心切,但没有傻乎乎的拉自己手下那帮老兵油子直接上战场,让刘鄩拨给他的三千大军开路。
刘鄩到没有亏待朱离葛,一出手便是两千步兵,一千骑兵。
“滴嗒!滴嗒!……”闷雷一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响起。
杨行密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李神福对杨行密说道:“大王,眼下没有可能有如何侥幸了!请大王迅速撤退!否则便来不及了!”
杨行密心中非常的不甘心,他现在凭借着黄头军和身边的部分黑云都士兵,已经暗暗在护城河边上收拢了近千名士兵。不过正如李神福所言,眼下对方的兵力肯定不少,至于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杀出来,杨行密不知道,但此刻只能够无奈的叹息一声。
“走!”杨行密调转马头,吆喝道,声音中充满痛苦。他不知道这两万淮南军,能够有多少人回到沂州。一千?两千?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太多。
李神福旋即率领一千士兵保护杨行密撤退,此刻逃出城墙的士兵足足有六七千人,都散落在泗水县和泗水之间的平原上,这块刚刚被收割了不过两个月时间的田地,此刻再也不是代表着养育生命,而是毁灭生命!
一千名骑兵从黑暗中跃出,火红色的战袍,灰黑色的盔甲,打磨得光滑的护心镜,冷得仿佛万年寒冰的目光,磨得可以当镜子的矛头、唐刀,在火光中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杀!”没有太过的词语,仅仅是一个字,杀戮开始了,部分淮南军不甘坐以待毙,和身边的同袍围成一团,锋利的长矛朝外,仿佛一个刺猬一般。但更多的淮南军选择了逃跑。
骑兵也不碰这些刺猬,他们控制战马越过这些刺猬,仿佛张开五指的大手,化作无数根手指包抄淮南军溃兵。
一时间,无数兵器落地的声音响起,不少淮南军士兵逃往泗水。也不知道多少淮南军士兵脱下沉重的铁甲,抛下在战场上保命的武器跳下泗水。
虽然淮南人大多数都熟悉水姓,不少人更是从小到大便和河水打交道。不过此刻大半个时辰不是救火便是逃命,很多人都没有多少体力。更别说眼下是十一月,虽然泗水并没有结冰,也还没有下雪,但并不代表十一月的河水不寒冷。
也不知道多少名淮南军士兵跳入泗水便没有再浮上来,或者游到一半,四肢抽筋,在呼天抢地的求救声中慢慢沉入在月色的照耀下,化为银河的泗水中。银河一般的泗水,并不像他展现出的美丽一样有情,无情的吞噬着不知道多少条生命。
不过兖海的骑兵并没有追杀这些逃往泗水的淮南军,不仅仅是泗水这个天险,更加重要的是,泗水北岸,是兖州的土地。他们逃过那里,又能够支持多长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