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宏早就知道文臣们对付不同的皇帝有不同的手段,而且多半都很灵验,可即便他有先见之明,又得了张鼐的提醒,当真正面对着这些情况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皇上您要独揽朝政?谢宏你要权倾朝野?没问题!
在刘大夏死后,以李东阳为首的朝臣们姿态大变,由原本的强势力谏之铮臣,迅速变成了唯唯诺诺的庸人,除了廷推的时候,举荐了王鏊入阁,其他意见则是一条也无,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听凭圣裁。
消极怠工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若是有必要,谢宏和正德是有魄力将朝堂上轮换个遍的,但是朝臣的消极怠工不是单独行为,是有配合的,和他们保持默契的,就是各地的地方官员。
湖广饥!
凤阳饥!
陕西大旱!
河南水灾,黄河决堤!
短短一个月间,告急求赈的奏疏铺天盖地的涌向了京城,很快就淹没了司礼监,以谷大用为首的一干太监忙得头晕目眩,几乎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当然,也不单是他们,内阁的一旧二新,三位大学士也是忙得团团转,都是旬月没有出宫,一直呆在文渊阁批阅奏疏。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李东阳以及新任大学士王鏊并都算是尽责,而焦芳更是殚精竭虑,力求报效,但是,情况却没有半点好转。
想要解决这些告急的奏疏,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派钱粮赈济,可谢宏又不傻,现在是明朝正德年间,又不是传说中的世界末曰,哪可能全天下都遭灾啊?里面肯定有相当大的水分。
而且就算是朝廷拨了钱粮下去,到底能不能保证到位,那也是个问题,通过午夜系统的深挖,谢宏很清楚这里面的猫腻,除了少数人之外,大明朝堂上的官员,就没有哪个是清正廉洁的,调拨的钱粮大半都得落入他们的口袋。
没法直接解决,可完全不理会却也不是办法,华夏大地幅员辽阔,致使各地情况总是有些异同,就算在科技生产力远过如今的后世,每年各地也多少会有些灾害。因此,那些告急文书虽然多半都是夸大其词,可难保就那么些真的。
就算不考虑百姓的疾苦,这些灾荒也不能不理会,因为那很可能酿成民乱,正如明朝末年的大乱一样,说到底,就是政斧的不作为,甚至对灾区百姓的压榨,才导致了流民无法生存,进而揭竿而起,倾覆了大明朝。
比较传统的办法就是派钦差下去,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赈济程度,并且全程监控赈灾过程,减少意外的漂没损耗。
不过,若是派普通官员下去,定然是与事无补;自己人的话,若是在几年以后,谢宏手上倒是可能会有充足并可靠的人选,可现在么,一两处还好,可面对处处告急的情形,他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派出去。
再说士大夫们乃是蓄势而来,那些地方官想必也都是严阵以待,想要蒙蔽政务经验浅薄的新丁,想必也是不难。而蒙蔽不了的,他们会不会暗下黑手,那也是很难讲的,这条路也是行不通。
刘瑾倒是出了个主意,那就是责成六部解决问题,若是对方办事不力,正好趁机收拾掉剩下的几个尚书,将六部掌握下来。可还没等谢宏考虑清楚,吏部马文升,户部韩文,都是不约而同的上表求乞骸骨,让刘瑾的计策落了空。
尽管提拔严嵩到吏部做了侍郎,用曹元任尚书控制了兵部,用刘宇任尚书掌控了户部,可这也是无济于事,乍升高位,他们想要完全控制衙门都困难,遑论各地的地方官员?
那些地方官都是与各地士绅连成了一体,别说六部衙门的命令,就算是皇帝的圣旨,他们依然可以不加以理会。
奏报这种事很容易解释,大灾自不用说;而小灾报成大灾,可以说自己心忧黎民疾苦,因而言辞恳切了一些;而没灾报成有灾也不要紧,用后世比较流行的一个说法就是,自己被蒙蔽了。
就算是皇帝也不好因此而定罪,何况如果较起真来,没灾变成有灾,小灾变成大灾,也是很容易的,士大夫做这种事最拿手了。
在这一刻,谢宏充分体会到朱元璋当年为什么要设立锦衣卫,而后的皇帝又变本加厉的设置了东厂和西厂,这些举措实在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没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就算是皇帝,一样只有被人玩的团团转的份儿。
士大夫们最强大的不在于他们的谋略,也不是因为他们遍布天下的势力,而是他们完全没有底限,也没有廉耻,可以只是为了他们自家的那点利益,就致百姓存亡和天下安危于不顾。
在这一点上,谢宏确实没法跟他们比,他虽然脸皮挺厚,但廉耻和正义感还是有的,这种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谢宏本也是打算采用强势做派,用厂卫钳制士人,用酷刑收拾敢于冒头的,正如明朝开国的那二位,以及前世的正德还有后来的天启,这样的做法为士人们所憎恶,但是效果的确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