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年,穿云箭再现京城,但这一次代表的意义却与前次完全不同。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外城又有许多人在燃放焰火,但是令箭那独特的尖啸声却惊动了很多人。
在谢府,在西安门外的安福坊,在南镇抚司周边,在紫禁城内的坤宁宫外,无数人都抬起了头,愕然注视着空中的那一缕烟火,随即,不论身份地位如何,这些人都是露出了震骇无比的神情。
因此这支令箭代表着:西华门的禁军在示警求援!
“刘阁老,谢阁老,这……”
本来喧沸盈天的谢府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在座的不少都是江南士人,这些人多半属于知情人士;另外也有很多非江南藉的官员,这些人多是刘健那一派的;也有少数是纯粹来跟风色的。
刘大学士眼见就是权倾朝野,谢大学士也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个时候不来捧场,那不纯粹是傻子吗?要是被误会成了李大学士的心腹,那就糟糕了,官场上混,虽然要讲资历,可如果功劳足够大,资历也不过是浮云罢了。
不过此时无论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姓,那可是军中的令箭!
打破静寂的户部左侍郎顾佐,他出身于南京凤阳府,是江南士人中的中坚人物,威望和吏部左侍郎王鏊,以及刑部尚书闵圭并列,仅在谢迁之下。
这次行动虽是以谢迁为首,不过谢迁主要起的是旗帜的作用,顶多再有些居中调度之功,真正为之奔走的,却是顾佐。因此,顾佐很清楚那支令箭代表的意义。
在巨大的利益的驱动下,有了江南士人的群策群力,这一次的计划非常周详,就算是很多不起眼的细节都有人顾虑到了,这支令箭就是其中之一。
尽管没人觉得西苑的棒球少年算是多大的威胁,可出于谨慎,还是有人提出了要给守卫四门的禁军配备令箭,以作示警告急之用。左右也不费什么周章,顾佐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也就答应了下来,并且禀报给了两位大学士,将之拟定在了全盘的计划当中。
但是,无论是提议的,还是对之认可的顾佐,又或首肯的刘、谢二人,谁也没想到这支令箭居然真的用上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迁已经按捺不住的站起了身,刘健虽然还沉稳的安坐不动,可从他微微颤动的袍袖上,却可以看得出他心中的不安。
“莫非那歼佞抢先动手了?守门的禁军指挥大惊小怪,这才……”刘、谢二位大学士不言语,场面有些紧张,于是,闵圭迟疑着开了口。
“二位阁老,不管情势到底如何,那歼佞抢先动手,兵临西华门总是不会错的,禁军有八千之多,又是精锐,就算被人抢了先手,只要调度得宜,总是不会有什么差池的。请二位下令,让老夫亲自去紫禁城督战,定保无虞。”
刘大夏还是保持了一贯的风格,断然起身,请命去紫禁城内督战。
“皇城内显然动乱已起,刘尚书一个人进去怕是不妥,如今京营各部精锐都在承天门外不远,不如调动一部分进宫增援如何?”礼部尚书张升不单会哭,虑事也很有几分李东阳的风范,提出来的意见颇为四平八稳。
“不可!”闵圭、顾佐齐齐断喝了一声,其他江南士人的脸上也有不豫之色。
“单凭数千童子军都敢抢先动手,强攻紫禁城,足可见那歼佞行事的疯狂。”闵圭也不谦让,沉声道:“京营各部本是防范军器司的边军之用,若不是内阁及时调动了京营,将边军阻在皇城之外,也许那歼佞动手更早也未可知。”
“歼佞虽然疯狂,但却也不能忽略他的歼诈,三千少年就想击破八千禁军……这种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摇摇头,冷笑道:“以本部堂所料,那歼佞定然是想声东击西,调动京营,然后让军器司中的边军觑得空隙,杀出来里应外合,此事不可不防啊!”
“闵部堂所言极是……”
“确实不得不防呐!”
闵圭话音刚落,客厅中便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除了江南士人,其余官员之中,也颇有些人频频点头,赞同闵圭的分析。
“其实那歼佞不过困兽犹斗罢了,如今各处布置都已得当,既然他自寻死路,二位阁老,不若我等也就此发动!先命西安门外的缇骑驰援西华门,正好与禁军一同夹击歼佞,如此一来,那歼佞自是万无幸理!”
顾佐走到客厅中央,慷慨陈词道:“而军器司那边,就请刘尚书走一趟,指挥京营各部,全力一击,彻底铲除军器司这个毒瘤,还我大明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顾侍郎说的好,攻取军器司,还我一个朗朗乾坤!”
“就请刘尚书即刻动身吧!”
顾佐的一番话更是让客厅中的气氛热烈起来,众官员都是纷纷起身叫好,尤以江南士人为甚。
“希贤兄,你看……”在顾、闵二人引导下,江南士人纷纷鼓噪,可谢迁却没有立时表态,而是低声向刘健问计。
“就如此罢。”刘健答应的很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