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外戚不得势,那么,他们的家人,也就是外戚的外戚自然就更没人瞧得上了。
除了一个样子货的诰命之外,对两位张夫人来说,也就是偶尔能入宫陪太后说说话,还能算上是一个福利了,而且这个福利还不是随时都可以兑现的。
不过,今天两位夫人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尽管没有太后的召唤,也没逢年过节,两人还是急匆匆的入了宫,到了慈宁宫更是不等通报就往里闯。不急不行啊,当家的落在了瘟神的手上,要是晚了,能不能囫囵着出来都是个事儿。
宫人都知道她们的身份,见她们惶急的模样,尽管不合规矩也不敢拦着,只是派那腿脚快的去通报。毕竟是太后的亲戚,万一真耽误了什么大事,太后怪罪下来,谁承担得起?
“太后,您要给我们做主啊……”一进殿,两位夫人也不抬头,直接就伏地大哭,她们心里委屈啊!国舅夫人,多威风的名头啊,可完全就没有相匹配的风光,别说出去作威作福,能不被人作威作福就不错了。
大明可是士人当政,那些文官一天到晚的盯着,贵戚欺压普通百姓还行,一旦惹到士大夫们的头上,那就等着倒霉吧。
何况,就算是欺压普通百姓也是有风险的,言官们可不是吃素的,除了皇帝,他们盯得最紧的就是贵戚,时不时的就会把那些黑材料拿出来抖上一抖,毕竟言官就是吃这碗饭的,不爆料他们没业绩啊。
当年寿宁侯不就是因为这个,被李东阳在金銮殿上给一顿狠揍吗?那老头手黑着呢,最后还动了家伙,这叫一个狠!
今天更了不得了,一个弄臣也欺负到国舅头上来了,被文官欺负咱们也就忍了,谁让太祖爷爷说要跟士大夫共治天下,文官跟皇帝平级呢?可被哥近臣欺负,还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呢,自家老爷可是国舅啊!太后的弟弟,亲的!
“你们越发没有规矩了,在家里管不住鹤龄和松陵两个,任他们出去花天酒地,结果胡乱听了歼人之言,跑来跟自家人为难,还有颜面来见哀家吗?”
出乎她们意料的是,张太后不但没有因为亲弟弟被抓而生气,反而用严厉的语气先把她俩给教训了一顿。这是什么情况?两位张夫人有点迷茫,难不成自家老爷是太后娘娘的老爹拣来的,不是亲的?
太后不喜欢她们两个,她们自己也知道。贵戚既然没什么威风,愿意跟贵戚结亲的人也就少了很多,至少书香门第是别指望了,但凡家里有科举有望的士子在的,这样的人家是断然不会选择跟贵戚结亲的。
不需要其他理由,只要一个名声不好就足够了。
所以,跟很多贵戚的亲眷一样,两位张夫人也是出身于商贾之家。读书人不屑,那是因为士人的地位比贵戚高,可商人的地位却是比贵戚低多了,对他们来说,有关系攀附就不错了,哪还能挑肥拣瘦的?
想攀附士人可也得攀附得上啊?商人都有自知之明,士大夫虽然也需要商人为他们奔走敛财,不过却是不会跟商人结亲的,若是愿意上门为奴,那还可以考虑。
因此,商人们颇为热衷于跟贵戚结亲,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么,虽然比不得攀附上士大夫们,但总归是身份提高了。
张太后自己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对商户本就有些看不上眼,不过她姓子恬淡,倒也不会揪着这茬不放。不过,对两位夫人管束不住弟弟们,让他们出去花天酒地的事情,张太后就很不满了。
要知道,以己度人,张太后对男人在外面乱来的事情可是相当看不惯的。
当然,张太后也不是不讲理的,也知道这事主要还是两个弟弟不好,但是,两个弟弟出去乱来的花费单靠俸银可不够,经常都是两位夫人从娘家要钱来补贴,这就很糟糕了。
管不住他们的人,也得管住他们的钱袋子么!张太后也是读过圣人书的,朝中大人们懂的,她也懂。两位张夫人也知道太后的不满从何而来,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太后您不拉两个弟弟一把呢?
何况,不满归不满,对于自家弟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挨了训斥,两位夫人也止住了哭声,怯怯的抬起头,想从张太后的脸上找出点端详来,也好应对。
结果这一抬头,俩人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太后身旁坐着一个少年,眉清目秀的笑容满面,可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不是当今皇上还有哪个?
原来是有人提前告黑状啊!俩女人都是恍然,继而更想大哭一场了,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咋就能干出来告黑状这种没品的事儿呢?
难怪那个弄臣那么有恃无恐,原来皇上真的给他撑腰呢!可是,皇上居然伙同外人对付自己舅舅,这也不讲情分了吧?
“命妇……参见皇上,参见太后。”两人愣了一下,赶忙见礼。
“太后,鹤龄他们虽然不成器,可终究是您的弟弟,总不能让人伤了吧?就算他们罪有应得,可太后您的颜面……”
虽然知道被人占了先机,胜算很低了,可总是要挣扎一下的,张鹤龄的夫人又是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这次她也不说救人什么的了,干脆直接挑拨上了。
“吃一亏长一智,鹤龄他们也应该受点教训才好。你们两个若只是为了此事而来,那就不用多说了,回去吧,哀家自有分寸。”挑拨也好,哀哭也好,到了张太后这里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来的只是冷冰冰的一句逐客令。
当然了,张太后的姓子再怎么恬淡,终究也不是傻子,这俩女人的挑拨太过肤浅,除了增添张太后心中的厌恶外,没起到任何其他作用。
“……臣妾告退。”两女人听得如此,知道事情已不可为,虽然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可在张太后的积威之下,又有正德在一旁,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委委屈屈的告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