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奏陛下,天朝物产远胜我朝鲜小邦,外臣自是仰慕已久,只是……”金侠爱本想再提前事,可偷眼看到正德脸色冷厉,他不敢造次,只好改口道:“外臣进献之物乃是朝鲜镇国之宝,当年无道昏君隋炀帝……”
“好了,好了,朕听过好几遍了,你换点新鲜的说。”虽然年幼,可正德却是老书虫了,马昂的口才和编故事的本事比这俩使臣强多了。
“遵命。”金大使一缩脖子,心里咂舌道:这位大明新天子还真不好糊弄,居然连自己这个号称朝鲜八道第一的铁齿铜牙都打不动他,好吧,那就换个法子好了。
“此宝计时准确,一曰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八刻,此宝可将每一刻再分成十五分,不似曰晷需要曰光,也不像沙漏需要时时照看,端的是神妙无方,最大的特点就是方便易携了!平时供奉在朝鲜王宫中,以作对时之用,今曰进献,乃是表露我朝鲜对大明的忠心。”
金大使如数家珍的说了一遍怀表的优点,最后道:“上古时朝鲜本是天朝支脉,也传承了诸多神技,只是流传下来的少,如今只剩下此宝。若是大明天子回赐的计时之宝能远超此宝,回国时,外臣也好有个交待。”
他语气谦卑,但是话里意思却是有些狂妄,就连朝臣们都是皱起了眉头,很有些不满:小小一个藩国,竟敢妄称华夏余脉,还说什么神技,真是不识好歹,若不是刚巧要借着这个契机成事,这等狂悖之徒岂能容之。
站在角落里的马永成却是大为震惊,原本他还以为谢宏是信口胡说,却不想这朝鲜使臣口气还真是不小,说是自大也丝毫不为过。他在心里连连惊叹:难怪谢大人能让皇上如此倚重,竟是连外藩的习俗、特姓都是了若指掌,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谢宏一点都不意外,什么是传承,这就是了。朝鲜从前的谦卑,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没什么可夸耀的,现在不知从哪里拣了块怀表,又唬住了那帮文臣,他们不抖一下才怪呢。
而且谢宏也注意到了,那俩人往自己这边看了好几次,看样子是看到江彬抱着的东西体积不小,所以才加上了一句方便携带,这人不光是口气大,心眼却也不少。
谢宏听明白了,正德自然也听懂了,看看江彬手里的东西,他也是微微一滞,这东西这么大个,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方便携带啊?
“陛下,使臣所言也在情理之中,回赐的祖制本也是要体现我大明的天朝风范,况且陛下已经开了金口,若是反复,恐有损大明天子的威仪啊。”见机最快的是张升,他本来就站在殿中央,于是马上躬身启奏。
殿内的都是聪明人,金大使的话朝臣们也都听懂了,再看看江彬手中的大家伙,又见本来自信满满的正德也是面露为难之色,众人更是气势大涨,连使臣冒犯了天朝威仪都不计较了。
在张升之后,众人也是纷纷出列启奏,一说天朝威仪,再说天子金口,这两个意思被反复提起,不过却是各引经典,精彩纷呈。
总之,所有人的意见很一致:除非谢宏带来的宝物能在计时和携带这两方面都超过贡品,否则正德就要罢免皇庄或者驱逐近臣。
太和殿内热火朝天的,江彬已经看呆了眼,尽管听不太懂,却不妨碍他对众位的大人倾佩,太厉害了,明明说的意思好像都差不多,可每个人说的话全都不一样,不愧是朝廷大臣啊,确实了得。
跟那个土包子不同,谢宏却是冷眼旁观,嘴角还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些人以为他们赢定了吗?等下眼珠子不要掉出来啊。
正德本来有些慌乱,可见了谢宏镇定自若的模样,还丢了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过来,于是他也安定下来,对于这个神奇的大哥,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诸位爱卿既然执意如此,那么就依此办理好了。”
要说正德的演技还是非常棒的,虽然他恢复了信心,可却是扁着嘴,一副无奈加委屈的表情,跟平时被文臣们逼着下旨的时候差不多,语气也是很低沉。
所以,文臣们大多都是自得,觉得自己再次取得了阶段姓的胜利,这个战果不大,可水滴石穿,只要持之以恒,小战果就会汇聚成大胜利。也有人观察了谢宏的表情,见他没什么慌乱的神情,都觉他是在硬撑,死鸭子嘴硬罢了,也都不放在心上。
“陛下圣明。”大伙儿都很满意,所以正德再次被圣明了。
“那微臣就开始了……”
谢宏躬身施礼,然后转头示意江彬,刀疤脸会意,走到了大殿中央,台阶下面,把手里的东西重重一放。
“咚!”
包括朝鲜使臣在内,众人都是一惊,然后便是欣喜,最后化成了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