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碰了两次钉子,钱宁正郁闷呢,心中暗骂李千户,也不知这个白痴到底怎么弄的,锦衣卫在宣府城竟然全无威风,甚至还比不上谢宏一个开茶馆的。
这时见了谢宏的眼色,他更烦了。两人之前的地位相差极大,几次接触他都是高高在上的下命令,而谢宏不得不因为他的吩咐奔走。他和谷大用商议的时候,也不过把谢宏当个普通手艺人,觉得就算谢宏还有其他本事,应该也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没想到谢宏跟正德一见面就这么投缘,只一夜的功夫,两人的地位就已经颠倒过来了,钱宁心里怎么可能一点芥蒂都没有。
他本有心给谢宏个难堪,想装作没看见,结果正德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钱宁无奈,只得掏出腰牌上前。他心里还有些担心,万一这个人再不认,然后又要谢宏出手,那自己的面子可要丢大了。
钱宁的担心是多余的,没等他亮腰牌,张洋就傻眼了。钱宁前次来宣府的时候,见过张俊,张洋作为亲兵头目也是跟在一旁,所以他认识钱宁。刚刚看见谢宏这个仇人,张洋也没留意其他人,这时看到钱宁,不由大惊失色。
这位不是上次斗乐的时候来的那位钱大人么?听说是锦衣卫同知,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怎么居然像个跟班似的跟在姓谢宏的身后?姓谢的不就是个虚衔千户么?张洋有些凌乱,颤声问道:“您是钱大人?”
“张俊何在?”见张洋认识自己,钱宁算是放了心,恢复了以往的威势。
“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
“行了,少啰嗦,带本官去见张俊。”被无视了两次,好容易遇上一个识货的,钱宁加倍的抖起来了。
“……是,大人,请随标下来。”张洋躬腰侧身在前面领路,心里不由庆幸,家主英明啊,姓谢的小子确实惹不得,身后的靠山这叫一个多!又有尚书,又有同知,这是露出来的,谁知道还有没有没露出来的?
“钱大人何时来的宣府?怎么也不知会末将一声。”张俊就在城门楼上,这边发生的事情早有人禀告于他,知道钱宁来了,他顾不得对谢宏的厌恶,远远就迎了上来。
“张俊,鞑子就在城外,你为何不出兵?”出乎张俊意料的是,一行人中,第一个说话的不是谢宏,也不是钱宁,而是一个年纪比谢宏还小的少年。
被这么一个小孩呼喝名字指责,张总兵脸上当然挂不住,他冷声道:“哪里来的无知孩童,钱大人与本将面前,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因为看见这少年与钱宁谢宏是一路来的,他不知对方身份,也没把话说的太难听,只是呵斥了一声。抬头再要跟钱宁说话时,却见对方脸色忽然变得极差,张俊心下一惊,难道这个少年是钱大人的什么亲近之人吗?
他试探着问道:“这位小公子是……”
“张总兵,你只管速速出兵,灭此朝食便是,其余的事情,不该你知道,就不要多问。”钱宁断喝道。他不是谢宏这样的野路子,对宫中的规矩熟悉得很,所以正德没说话之前,他下意识的没有开口,结果张俊却出言不逊,搞得他也是火大,再说话时也就不怎么客气。
张俊不想得罪钱宁,勉强压下心里的火气,解释道:“钱大人有所不知,鞑子素来狡诈,经常用小股人马诱敌深入,然后以伏兵攻杀……”
“去年你打的那场败仗就是如此?”正德又火上浇油。
那场败仗是张俊心头之痛,他平时最恨人提起,可想起钱宁的权势,又勉强压下,继续道:“不是本将不出兵,而是要侦察仔细了方可……”
本来见了张俊对钱宁的恭敬模样,谢宏还当他会痛快答应,谁想这人依然推脱,眼看城外的鞑子已经开始向东移动,他心下大急,道:
“张大人,那鞑子已经要向东边去了,就算有埋伏,也不可能是在东边,何不先出兵灭了这支小部队,至少也要把他们赶走啊。若不然,东面保安州没有防备之下……”
“放肆!谢宏,你一个虚衔千户,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张俊只当谢宏是钱宁的随从,刚刚又积下了不少怒气,这时猛然爆发出来。
“谁说谢宏没有资格说话?他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倒是张俊你先是败战丧师,现在又畏敌如虎,应该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资格当这个总兵!”正德是个好老板,不等谢宏说话,他就抢先反驳道。
张俊上次惨败的时候,正德还是太子,不过弘治那个时候已经让他接触政事,所以他对这件事印象也颇为深刻,此时一并道了出来。
“钱大人,你就是如此约束属下的吗?”张俊狂怒,再也顾不得钱宁的权势,冷声道:“本将还要观敌,钱大人请自便吧。”
他早不指望着能对付谢宏了,这人运气又好,靠山又多,实在难对付。只是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张俊干脆送客,反正这战事跟锦衣卫又不相关,谅谢宏或钱宁也没办法用这件事攻讦他。
张俊说完就待拂袖而去,却见城楼上突然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上来,他定睛一看,来人穿着二品官服,正是巡抚张鼐!他心下一喜,难道是鞑子果然另有布置?否则以张巡抚的沉稳,怎么会如此失态。
没等他再转第二个念头,就见张鼐一撩官袍,直接向刚刚自己呵斥过的那个少年跪拜下去。
“臣宣府巡抚张鼐参见陛下,臣闻陛下驾临宣府,实在不胜之喜,只是陛下万金之躯,怎能如此轻忽,古人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昨夜大会之时,张鼐见到正德,怎奈却没机会上前,今天好容易再次得见,憋了一肚子的劝谏自是滔滔不绝。
他在这边劝谏,张俊却惊呆了。
明朝武将势力在土木堡之后便是大损,朝廷中开始讲究文武殊途,文贵武贱。所以虽然他这个总兵也是二品,但实际上权威比巡抚差得远,更何况地方上的军政都是巡抚的管辖范围,巡抚的权力自然远大于他这个总兵。
所以,正德翘家的事情,张鼐压根就没通知张俊,张俊在朝中也没有奥援,自是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这时哪能不惊?
皇上出现在宣府已经让人惊异,更令张俊震惊的是,谢宏的靠山又出现了,而且还很大,居然是皇上,这个谢宏到底是什么人?先皇的私生子么,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这么有分量的靠山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