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炮一边伸手轻轻拍打着怀里女孩的肩膀,帮她驱走了恐惧,一边低声道:“这是雷震特意留下的尸体,他请我转告你,虽然这些对孩子来说太残酷了一点,但是生逢乱世,他们必须习惯这一切!如果他们无法面对这一切而惊慌失措甚至是放声尖叫,我们就必须把孩子留在上海,以后再想办法把他们送回广东。”
凌维诚的女儿死命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凌维诚的儿子,紧紧拉着妈妈的手,也没有说话,就连凌维诚都没有注意,她只有十岁大的儿子,竟然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把她护到了身后。仔细看着眼前这两个孩子,观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罗三炮淡淡的点了点头。在这两个孩子的血管里,流淌着的,可是民族英雄谢晋元的血,虎父无犬子!
在距离孤军营三四百米外的胶州路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一辆汽车就静静的等在那里。
雷震绝对把人尽其所才这一点用到了极限,他用罗三炮这样一个最懂得和女人打交道的家伙堵住了小女孩的嘴,更把九叔这样一位在上海滩江湖上有着相当地位,更和英[***]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可以快速解决一切突发事件的人物丢进了汽车里,用来保障交通工具。
面对雷震的决定,九叔当真是无可奈何更兼连连摇头苦笑。因为雷震竟然要他找了一个隶属于青帮,长相又够出众,更在风尘中打滚的美女陪他一起坐镇。虽然这个角落是很偏僻,虽然英国巡逻队是很少转到这里,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个士兵突然尿急,或者是他们的队长突然抽了风发了颠,想要转到这里看看风景。所以在遇到这种万一的情况后,九叔就要立刻搂住身边的美女,在汽车里演上一出激情拥吻的好戏。
也只有这样,那些出生在开放国家,更有相当一部分人有着在汽车里和女孩做爱做的事这一种经历的英国士兵,才能自以为是的明白,为什么九叔在大半夜,会把汽车停在了街边的角落。
最惨的是,那位美女还不老实,趁着四周一片黑暗,趁着左右没人,她真的在勾引九叔,试图为自己找上一张长期饭票。也难怪九叔在面对凌维诚和罗三炮时,会笑得一塌糊涂。
坐在汽车里,听着汽车发动的声响,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女,隔着汽车的玻璃窗,遥遥的望着孤军营里那几盏忽明忽暗的灯光,凌维诚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在那里她度过了一千四百多个难忘的曰子,她几乎没有一天能睡上一个好觉,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是在噩梦中,带着全身的汗水被惊醒,她更不知道,在那片土地上,她暗中流过多少眼泪。
而在那片土地上,更浸染着自己的丈夫那炽热的鲜血,凝聚着丈夫那壮志未酬的最大遗憾!
汽车终于开动了,在车轮的转动着,那片死者的安息地,生者的失乐园,在凌维诚的视线中越来越远,直到隐入到一片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一丝波动。
“别了孤军营,别了我曾经的人生。”痴痴的望着窗外的一片黑暗,一片迷茫,凌维诚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幽幽的轻叹:“别了,我的……爱!”
雷震静静的站在一个顺风的位置上。他在认真的倾听,直到十五分钟后,在一片寂静中,他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因为雷震知道,这样的一片寂静,代表着师娘凌维诚和她的一双儿女,已经顺利的登上了汽车。
带着儿子慢慢走回了师娘的房间,坐到了师父谢晋元经常坐的椅子上,雷震就这样闭上了双眼,整个房间除了他和儿子的呼吸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雷震睡着了。
自从师父谢晋元遇刺身亡后,雷震为了师娘四处奔波,他拜访青帮代理掌门人,他想尽办法在做了充足准备后,逐一拜访九位青帮元老,他用自己的个人魅力,终于拉到了九位伙伴,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做了这一切后,他又马不停蹄,立刻开始着手制定营救、撤退计划。
愤怒、悲伤、焦急、无间歇的工作,这一切的一切,已经压榨出了雷震所有的体力与精力,他真的是太累了,累得只要一沾到椅子,就不能不陷入了梦乡。
但是一个小时后,雷震就睁开了双眼。他知道自己必须休息,否则他不可能有精力面对更加激烈残酷的战斗,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睡太久,所以他在自己的手指上,绑了一根点燃的线香,他是被烧到手指的线香给烧醒的。
再次看了看一片死一样宁静的军营,借着那晕黄的灯光,雷震勉强看清了手表上的指针,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在这个时候,一个正常人已经陷入深度睡眠当中,就连那些站在戒哨塔上的白俄士兵,也开始一如既往的打起了瞌睡。
雷震在夜色中,拆掉了白俄士兵居住的营房周围那些致命的地雷,现在它们已经没用了,但是他却没有拆掉中[***]人居住的军营四周的炸药。
用一块铁片,轻而易举的挑开了房门后面的门插,雷震走进了营房。看着那些睡在通铺上的士兵,他伸手摇醒了睡在最前面的士兵。
“不要出声,”在那个士兵发出询问前,雷震就伸手把他所有的声音,都重新压回了喉管里,然后低声道:“摇醒你身边的人,告诉他,一个一个传下去,把所有人都叫醒。”
两分钟后,整排的人都醒了,所有人都在黑暗中,瞪大了双眼,望着那个突然深夜造访,把他们叫起来,明显有重要事情要宣布的雷震。
“在一个小时前,我已经把师娘送出了军营。”
雷震的话在几十个士兵中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但是在孤军营里生活了这么久,漫长的历练,已经让所有人明白了沉默是金的道理,他们竟然还能保持了必要的安静。
“我在你们营房附近,埋设好了炸药。”
雷震的话再一次让所有人瞪圆了双眼,有些人已经急得跳了起来,去被班长和排长用严厉的手势又给重新压制下去。
“这些炸药我必须要引爆,你们也必须老老实实的呆在营房里被炸。”在黑暗中,雷震的声音不大,却当真是掷地有声,“别忘了,这是我们所有人欠师娘的!”
还是没有人说话,但是那些急着想跳起来的士兵,却慢慢的重新坐了下去。雷震说得没有错,这是他们欠凌维诚的,刺死谢晋元团长的叛徒,可是来自他们这些中[***]人!
“炸药的剂量和爆破方位,经过了精确计算,并不会对整人房间进行毁灭姓破坏。但是爆炸波拥有的冲击力,仍然可以让人受伤甚至是致命。我不知道谁会受伤,更不知道谁会死,要是真的被炸伤炸死了,那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有认命了。但是我要说,也只有我们流了血,见了红,护送师娘的任务才有可能成功,师娘和两个孩子,才会有一线生机!”
当着所有人的面,雷震双膝一盘,竟然坐到了营房的地上。他淡然道:“我已经启动了炸药上的定时爆炸装置,五分钟后炸药就会被引爆。如果你们尊重谢晋元团长,愿意帮助他,让他的妻儿能够顺利返回广东老家,就老老实实的躺回床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