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对甘宁违令不遵的事情发起雷霆怒火,这件事整个成都的官场都心照不宣,在外人面前,郭嘉曰渐暴戾,时常为小事而大动肝火,似乎他几曰来责骂外人的次数比他过去二十年还要多。
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郭嘉在私底下一如既往般淡定。
古香古色的书房中,郭嘉郭烨这对父子相对跪坐,郭嘉早已不怒自威,而郭烨被立为世子之后辅佐郭嘉政务历练大半年,身上气质也已焕然一新,很好地戴上了一个人畜无害的面具。
“烨儿,打天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郭嘉双手放在腿上,一脸平静地望着郭烨。
郭烨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
“兵马钱粮,民心威望,城池属地,文臣武将。”
他说完之后见到郭嘉表情纹丝不变,似乎对自己的答案并不满意,于是接着补充起来。
“天时地利,人和势位。”
郭嘉微微摇头,问道:“为父提领益州后五年,可与荆州一战,胜算六成。又过五年,胜算八成,直到五年前,为父要伐荆州,刘表即便发动荆州全境百姓与他生死与共,为父的胜算仍旧在九成以上。为何,为父不曾主动攻伐荆州?”
排除赤壁之战,郭嘉主动先挑起与荆州的战争只有一次,而那一次,正值刘表单骑入宜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荆州内乱火速上位。
事前,郭嘉根本不知道刘表提领荆州牧,如若知道,便不会主动去攻。
郭烨眉宇微凝,似乎懂了,却又没被捅破,思维介于一个模糊的阶段,彷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郭嘉左手一展,道:“先前烨儿所言,兵马钱粮,城池属地,武将谋士等等,这是一个君主强大的必要条件,没有兵马,没有钱粮,没有民心,没有鼎力的臣等等,那这个君主所统治的势力就无法强大,这是强盛之道必备条件。”
再一展右手,郭嘉继续说道:“而天时地利,人谋势位,或图强兴盛,或克敌制胜,这是制胜之道。”
两手握拳轻轻一击,郭嘉问:“可这两者要结合在一起,还缺一样。对外,可称顺应天意,其实,就是王道之名!”
郭烨瞬间醍醐灌顶般顿悟,点头道:“强者有道,恃强凌弱者,则不强反弱。”
郭嘉欣慰地露出一丝笑容。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道义所在,所向无惧。烨儿,记住,作为君主,统治首重是仁明,而根基则是军队。但军队又是一把双刃剑,如若是无道之师,迟早军心涣散土崩瓦解,因此,一支王道之师每逢征伐,需堂堂之鼓,正正之旗,秉持公义则所向披靡。”
郭烨听后,感受颇深,立即俯身一拜,沉声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郭嘉相信郭烨能够明白他的话。
兵者,凶器也。
怎么用好这把凶器,是每个君主都应作为头等要事考虑的事情。
组成军队的都是人,是人则必然有七情六欲,如若军人自身产生质疑,产生反对的情绪,那么这支军队则必然战力大降,甚至有不战自溃的可能。
赤壁之战已经过去了近一年,但仍旧历历在目,乌林大火固然烧得曹军措手不及,可孙刘联盟胜得轻松,几乎没有付出多少伤亡便取得大捷,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曹军那时千夫所指,投降的荆州军心中惶惶,毫无战意,故而一战即溃,最终全军覆没。
郭烨闭目沉思,赤壁或许只是一个例子,但很多诸侯的败亡从本质上都是与道义相悖导致,董卓,李傕郭汜,韩遂,袁绍等等。
诸侯强大不代表便可以无所顾忌横扫天下,出兵攻伐其他诸侯,必须有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这是最基本的,如果能有一个能够让内部众志成城,兼之外人无可诟病的理由,那就更加充满底气。
从理论想到现实,郭烨的内心有些沉重。
战曹魏,无可厚非,曹贼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战江东,则没有理由,两家是盟友,可太平军始终不能对江东完全信任。
“父亲,吴侯一心结好与您,如若我军剿灭曹魏,难道可以与江东一直和平相处下去?”
郭嘉眼帘微垂,淡淡道:“烨儿,你若是吴侯,难道会坐视太平军击败曹魏,进而接管曹魏的属地,占据九分天下?”
郭烨肯定地摇了摇头,忽而悚然一惊,郭烨想到如果孙权不会坐视这一切发生,那么甘宁北攻襄樊,这曹魏属地中原防线中最紧要的一点,孙权难道能够看着甘宁攻破樊城吗?
刚要出言提醒郭嘉去警示甘宁,可是书房门口传来萧义的声音。
“启禀主公,庞军师送来八百里急报。”
急报?!
郭烨心底微颤,不详的预感,整颗心悬了起来愈发不安。
可是郭嘉面不改色,清冷吐出一个字。
“念。”
萧义在门口打开信件逐字朗读,就连萧义自己念的同时都开始双手颤抖,而房中坐在郭嘉对面的郭烨则一拳砸在地板上,握起的拳头咯咯发响。
吴侯孙权给曹丕递了降表!从江夏倾尽江东兵力袭取南郡,而后荡平宜都建平郡!
甘宁率军从襄樊前线撤军回到新城,攻打樊城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