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之外的苍茫旷野上,马超跪在了郭嘉面前。
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是心照不宣。
郭嘉没有大喜过望的神色,反而一脸平静,他没有将马超扶起,却皱着眉头问道:“孟起,你这是何意?”
垂着头颅的马超沉声道:“我已无力提领西北数郡,使君乃当世文治武功无人能比肩之主,请使君收下我,从今往后,在下愿为使君赴汤蹈火。”
郭嘉伸出一手抚在马超肩头,微微昂头略显追忆地说道:“遥想当年我与你父并肩沙场为国除贼,六七年过去了,你应该知道我视你为亲朋小辈,这些年你有什么难处向我开口,我从未拒绝过,曾经是,将来也是,如今你要抛舍寿成兄的基业,我不敢贸然接受,还是深思熟虑再做决断吧,你要粮,我能给便给,你有强敌来袭,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管怎样郭嘉都是打着来帮助马超的旗号,如果就这么爽快地接受了马超的投诚,事后不说外人会怎么议论此事,至少马超如果想歪了,或者说把他只能寄人篱下的局面责咎在郭嘉身上,那么现在接受马超投诚反倒是一个大隐患。
郭嘉推辞,就是想让马超自己去想明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别人把你从君主的位置上拉下来,而是你马超自己坐在上面跌下来的。
该醒醒了!
低头跪在郭嘉面前的马超嘴唇微动,言语苦涩。
“自我承继父亲基业后,治下百姓朝不保夕,处境艰难,既有韩遂狗贼在侧窥伺,又有天降之祸苦不堪言,我虽自负能保境安民,却无治世之才,使君仁义乐善好施,能救我一时却不能救我一世,与其让这一方百姓在我治下苟延残喘,不如请使君来廓清西北,我也好能为造福一方百姓真正尽一份绵薄之力。”
马超口上说的是百姓,实际上也是在说他自己。
他宁可从主变臣去郭嘉麾下继续当一个威风的将军,也不愿曰后做一个向郭嘉不断摇尾乞怜的君主。
马超这番话让郭嘉陷入沉默。
既然他能这么说,看来马超是冷静下来深思熟虑过的。
他的属地人口锐减,而他的兵马折损殆尽,迫在眉睫的危机是粮食,今年的农耕生产又因韩遂的大兵压境而遭到破坏,去年有饥荒,今年生产遭到破坏,即便郭嘉接济马超让他度过了今年冬天,到了来年,一样还是没有足够的粮食度过困境,马超难道真能舔着脸每个月都往长安去找郭嘉求救?而且郭嘉一走,韩遂再来的话,马超又要丧家失所。
郭嘉将马超扶起,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道:“论年纪,我长你不过几岁,论辈分,我倒是应视你如子侄,孟起愿辅佐我一同造福苍生,这是天下之幸,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开诚布公了,孟起诚心报我,我此生必不负马家。”
郭嘉的话不是托大,辈分就是辈分,荀攸在比他年少的荀彧面前也要叫一声叔父,郭嘉与马腾平辈论交,自然就是马超的长辈。
“谢主公!”
马超躬身抱拳,口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或许在这一刻,他也感到了内心的解脱,再没有那如山沉重的压力。
“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对付韩遂?”
马超终究还有些冲动,他前一秒投靠郭嘉,下一刻就想让郭嘉剿灭韩遂。
他言谈之中的恨意显而易见。
马超不投郭嘉,郭嘉不打韩遂,马超投靠了郭嘉,郭嘉至少有了个十分牵强的理由去攻打韩遂。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孟起何必心急?你想手刃韩遂,我会给你机会的。”
郭嘉转过身朝城内走去,路过甘宁时问道:“韩遂派的谁来?”
甘宁立即答道:“梁兴。”
郭嘉轻轻一笑。
真不知梁兴哪里来的胆子敢来金城。
或许是先前他在长安与张辽称兄道弟,让他以为来金城和郭嘉打交道,哪怕谈崩,都不会有杀身之祸。
“他现在在哪里?”
郭嘉一边朝城内走,一边问道。
甘宁与马超都跟在郭嘉的身后,一左一右。
“在文远住处,他来金城后第一时间先拜访了文远。”
郭嘉背朝二人,无声一笑。
“把他杀了,头颅拿来祭旗,全军休整五曰,而后挥师西进,务必冬天之前将韩遂一网打尽。”
甘宁抱拳领命,马超露出解气的神色,拳头握的更紧。
走到城门口,郭嘉把费诗叫道身边,道:“写一篇檄文,讨伐韩遂的,怎么写怎么骂,你自由发挥。”
费诗本来是运粮官,没想到还领了这么一个笔杆子差事。
脸上浮出几分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