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夏曰,雍闿刚一返回永昌郡,便有浩浩荡荡的一批人马将他的马车围住。
挑开车帘向外一望,雍闿朝那领头的人物轻声道:“大王请入内相谈。”
虎背熊腰的壮年男子二话不说,翻身下马,登上马车撩起帘子就钻了进去。
“事情办得如何?”
这位大王有些居高临下的口气,雍闿淡淡道:“只差最后一步。”
大王逼视雍闿,不容置疑地道:“事成之后,南部七郡归我,你大可以去朝廷享受荣华富贵。”
雍闿微微点头,朝他说道:“人多眼杂,大王还是带着你的部族暂且回避吧,我要入城演一出戏。”
哈哈哈爽朗一笑,大王离开了马车,带着他的护卫们纵马远去。
蹄声渐远,雍闿撩开窗帘望着烟尘弥漫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越隽夷王高定啊高定,你难道真以为就凭你能统领七郡之地?”
南部七郡归附郭嘉的意愿,不是雍闿自作主张,在民间的确有不小的呼声。
原因有二,第一便是郭嘉曰渐强盛,而郭嘉的官职是益州牧,在东汉末年,中央腐朽的背景下,边疆民族的管理疏松,不光是归化的匈奴羌夷逐步脱离控制,甚至连朝廷本来敕封的封疆大吏都割据自立,益州南部从前名义上的确受益州牧的管辖,但实际上有名无实,而郭嘉的强盛,会让南部七郡的百姓感到危机,他们害怕郭嘉来征伐他们,与其被征服,不如免去干戈直接投诚。
第二个原因是益州北部的百姓生活与南部百姓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最直观的反映便是粮食收入,郭嘉的治下,百姓们用的是马钧设计的耕具,水利建设也都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最贴切的理解就是,有了便利的工具,南部百姓耕作一亩田,北部百姓却有精力耕作三亩田,南部百姓一亩田的收入,或许只有北部百姓的一半。
在这样的背景下,南部七郡希望通过归附郭嘉得到安全保证,同时也能改善生活。
雍闿前去成都的事情在永昌郡是人人知晓,不论是这里的汉民,还是蛮族夷人,都是一副翘首以盼的姿态,等着雍闿返来的答复。
当雍闿的马车回来时,百姓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从马车上走出的雍闿压手示意百姓们稍安勿躁,他走到县城府衙门口,先张贴了一份告示。
这一份告示是益州府颁发的通令,是告知南部七郡百姓他们从名义上已经是受到郭嘉统治。
当这一份告示张贴出来后,围观的百姓们很多不认字,于是就火急火燎地问那些读过书的人,到底告示上写着什么。
有位书生挺身而出,将告示上的文字一个一个念了出来,周围人山人海的百姓们安静地聆听。
到最后一个字念完后,百姓们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有迫不及待地便撒腿朝家跑,希望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知家人。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雍闿又张贴了一份告示。
满面喜色的百姓不约而同催促那位书生来念一念这份告示上写了什么。
“黑犬三百只,胸及以上需黑色。搜集玛瑙不少于三斗。断木三千根,不短于三丈……”
这一份征收令,名义依旧是益州府,是郭嘉。
第一份告示的确出自益州府之手,上面有着益州府的印章,而第二份告示,则是雍闿捏造,伪造的印章实际上有很大差别。
不过百姓们先看了第一张告示,便有了先入为主的思想,第二份告示一出来,他们都没有去深究那份告示上的印章与第一份有何异处。
“官家要你们缴纳这三样贡品……”
那朗读告示的书生说不下去了,他衣着落魄,看上去只是个穷酸落魄的读书人,可他也明白这三样贡品已经不能用强人所难来形容,而是南部百姓根本无力支出。
黑犬这样的贡品,听起来可笑,但要追溯到汉灵帝便能理解,汉灵帝喜欢狗,在他享乐的宫廷别苑里有许许多多名贵犬,他喜欢狗的程度甚至已经到了让狗穿官服,让狗与宫女交配……那个时候,谄媚的官员便会搜刮名犬送去宫中,以求加官晋爵。
玛瑙作为奢侈品,肯定是少之又少,三斗听起来不多,实际上能有寥寥数几,便已被当做稀世珍宝,可想而知,南部七郡的百姓又怎么拿出来这种达官显贵才会收藏的奢侈品?
断木是当地的土产,的确不是难求之物,可是,本土出产的断木,从未有超过两丈的,而官家索要三丈开外的断木,百姓们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肯定交不出来。
先前还在喜悦中的百姓忽然陷入沉寂,而后又沸腾起来,有的斥骂郭嘉,有的唉声叹气,有的彷徨无错,有的甚至在商量是不是举家逃难。
交不出贡品,一向会被问罪,百姓们自然心惊胆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