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领着三千亲军向北开拔而去,奔向前途未知,吉凶未卜的关外。
燕王府内,朱棣和道衍和尚闻知萧凡已率部出发,心里同时松了口气。
一张囊括了五万蒙古鞑子和朝廷钦差的大网,缓缓拉开……朱棣这次的决心很坚定,五万鞑子他势在必得,这是国战,朱棣纵有再大的野心,大义却不敢稍忘,消灭鞑子,扫除北元是他毕生的使命,这个使命和他想当皇帝一样,在他心里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有生之年,扫除鞑虏,登基九五,这是朱棣的两大愿望。
蒙古人的存在,成了朱棣实现愿望的障碍,同样的,萧凡的存在也成了朱棣登基九五的障碍,如今施展巧计,将这两大障碍同时除掉,朱棣心里感觉特别的畅快。
他坚信,五万鞑子如果被他歼灭,北元必将元气大伤,为他将来的北征铺平了道路,他也坚信,萧凡一介文人领军出战,活下来的机会很渺茫,蒙古人的凶残骁勇,不是一个在朝堂斗嘴皮子的文官所能体会得到的。
萧凡出发了,现在朱棣也要出发了,他必须赶到山海关汇合燕军主力,然后在关外的千里平原上布下坚不可破的阵势,等待鞑子挥兵来攻,这一战,将彻底改变北元和大明的国运!
不过朱棣出发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戒台寺,钦差行辕随着萧凡领军出发,行辕内已变得空荡荡的,只有方孝孺,张三丰和太虚三人留守。萧凡留下了数十名亲军侍守在行辕内,张红桥也被留了下来。
下午时分,人们还在行辕的厢房或竹林里乘凉小憩时,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悄走出了房门,在后院厨房送菜的侧门内翩然一闪,便走出了行辕。
燕王府的内殿,殿中四处摆满了消除酷暑的大冰块,朱棣穿着暗黄王袍,坐在上首面朝殿门,端起手中的冰镇酸梅汤,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然后舒坦的呼了口气。
殿外一名内侍宦官轻甩拂尘,躬身禀道:“王爷,红桥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
未多时,身着素色长裙,头发盘成云髻,一脸淡漠表情的张红桥出现在殿门口。
朱棣微微眯起了眼睛,望着门口这道纤细身影,眼中露出几分复杂之色。
这个女人心机太深,表面恭顺却从不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如花的笑颜之下,谁也看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个女人让朱棣觉得不容易掌控,——他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奴家见过王爷。”张红桥走进殿,离着四五步,朝朱棣盈盈裣衽。
朱棣淡淡道:“红桥姑娘免礼,坐吧。”
“谢王爷,奴家还是站着回话好了。”
宽敞静谧的内殿,二人默然无语,一个静静坐着低头品位碧玉小碗里的酸梅汤,另一个静静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垂睑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搁下手中的小碗,然后捋了捋胡须,打破了沉默,缓缓道:“红桥姑娘,你已到萧凡身边多曰,这些曰子过得可好?”
“托王爷的福,红桥过得尚好。”
“萧凡待你如何?”
“萧大人待奴家如同上宾,礼敬有加。”
朱棣皱起了眉:“礼敬有加?莫非他没碰过你?”
张红桥俏面顿时羞红,定了定神,强自镇静道:“萧大人颇有君子之风,一直未曾……未曾碰过奴家。”
朱棣冷笑:“他有君子之风?红桥姑娘,是你瞎了眼,还是本王瞎了眼?君子这称呼能跟他萧凡扯得上关系吗?”
张红桥低头垂睑道:“王爷说是什么,那便是什么。”
朱棣冷哼,皱眉沉思道:“奇怪,萧凡怎么会不碰你呢?”
说着朱棣抬眼,阴隼般的目光如刀锋般在张红桥身上不住的打量游移,直瞧得张红桥浑身颤栗冰冷,仿佛被一条阴狠恶毒的毒蛇盯住了一般。
张红桥禁不住心中恐惧,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小步。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阴沉沉的笑道:“红桥姑娘,你跟本王说实话,本王交代你以色艺引诱萧凡,你是不是没用心去办本王交给你的事?”
张红桥闻言俏面顿时浮上几分屈辱之色,她低头咬着下唇,缓缓摇头道:“王爷误会奴家了,奴家确实是按王爷的吩咐去做了,但是萧大人却始终不肯近奴家半步,奴家也毫无办法。”
朱棣阴森道:“恐怕是你没尽心尽力吧?”
张红桥凄然道:“王爷冤枉奴家了……”
见她如此怆然之态,朱棣神色渐缓,叹了口气道:“红桥姑娘,本王真的不想逼你,可萧凡这人本王很是重视,你必须要为本王了解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关乎朝廷机密大事,他下的每一个命令都可能对本王产生不利,所以,你要把他的每一句话都死死记住,然后一字不差的给本王,你是本王埋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随时都有可能会用到,你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张红桥俏眼落下晶莹的泪珠儿,认命般点了点头。
顿了顿,朱棣沉声问道:“最近萧凡有说过什么重要的话,或是不经意间透露过什么重要的只字片语吗?”
张红桥顿时止了泪,仔细回忆了一番,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一段貌似很重要的对话出现在她脑中。
那天在钦差行辕碰到的那个卖菜的贩子,以她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当然一眼便看出他其实不是卖菜贩子,更何况,在她进厢房之前,便在外面依稀萧凡跟他说“军粮”“下药”“四肢无力”之类的字眼,把这些字眼一串联起来,聪慧如张红桥者,自然便将事情清楚了个大概。
这可是一件事关燕军的大事,说不说呢?
张红桥犹豫了。
萧凡俊朗的面容在她眼前浮现,像一个遥远却真实的影子,在她早已干涸似枯井的芳心里注入了一汪清泉,荡起圈圈涟漪。
我该出卖他吗?
许久之后,张红桥咬了咬牙,摇头道:“王爷,萧大人最近与属下一起,聊的都是一些很无聊的家常话,并未见他说过什么重要的事。”
朱棣冷冷笑了,张红桥那眨眼便逝的犹豫之色早已落入眼尖的朱棣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