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半到三月初,分驻天津锦衣卫千户王通又向宫里送了三次金花银,合计十二万两。
这的确是个奇迹,中等府,一年能给朝廷交上来十万两,那朝廷肯定要派出官员前往,看看该地是否挖出金山银山,又或者当地官员是否横征暴敛。
天津一地,不过是靠着海边的一个城池卫所,借着漕运枢纽转运的便利兴旺发达,可毕竟是一个城池而已,要和地方上比,也就是个县。
可王通去了那边,半年左右的事件已经是给朝廷呈上了八十多万两的金花银。
王通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没学过什么经世致用的大学问,在京师也就是开了个饭馆赚钱而已。
他有什么能耐,难道仅仅是从过往船只中抽税,开海贸易收取税金这几项上就能赚到这么多吗?
那大明自立国以来,江南工商大兴已经快有百年,这漕运南北往来更是从开国时候就有,海上贸易更是主动禁海断绝,现在也是重重禁制。
大明国库差不多从嘉靖年就开始窘迫空虚,朝廷上和地方上都是在田赋上做文章,可眼前那么多收银子的路线不去琢磨,非要在那贫苦农户上做文章,真不知道是如何想。
对于王通做出的一个个奇迹,京师中不少人都在琢磨思考,太祖和成祖对商税以及相关税赋的忽视和宽纵当年或许有道理,现在还是不是有用呢!?
不过这些清醒的认识并不是舆论的主流,在京师中言官清流所说的颇为惊人,王通在天津卫私蓄兵马,化妆成响马匪盗,趁着夜间潜伏出城,在天津卫城的上下游抢掠客商,有什么甚至还到了临清州。
什么天津卫本地百姓苦不堪言,赋税已经收到了万历四十年,经常有锦衣卫兵卒手持利刃闯入民家大肆抢掠搜刮,更有无数南来商户被抢劫后杀害,肚里塞上石头丢进海中,然后勾结倭寇,抢掠高丽和江南沿海,然后在天津卫销赃等等,的确是骇人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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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呈报也被各个刺探的衙门报到了各位大佬的案头去,万历皇帝看到之后都难得的有了精神,据说曾在御书房问过这样的话语:
“张伴伴,这个潘达和万稻第一次和王通相见,看到王通用度简朴,过十几天去看,王通裘服珍玩满室,大家吃惊询问,王通淡然说‘儿郎昨曰去静海游猎所得’,朕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呢?”
张诚稍一琢磨就笑着回答说道:
“万岁爷,这是《世说新语》说祖逖的典故“祖车骑过江时,公私俭薄,无好服玩。王、庾诸公共就祖,忽见裘袍重叠,珍饰盈列。诸公怪问之,祖曰:「昨夜复南塘一出。」祖于时恒自使健儿鼓行劫钞,在事之人,亦容而不问”,王通在天津卫和潘达、万稻等人水火不容,那会有什么吃惊询问的事情。”
司礼监秉笔掌内廷枢要之事,博闻强记不次于内阁学士,张诚对这样的典故也是信手拈来,万历皇帝稍一琢磨,也是大笑:
“朕明白了,什么化妆成匪盗抢掠客商的事情,也用的是两晋的典故,这不就是说石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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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大明主事的不是天子和张诚,所以天子对京师沸沸扬扬的舆论有什么认识,没有什么作用。
言官清流们形成一致之后,加上京师士人的声援,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何况有心人还在背后推波助澜,更有利益受损的商户大肆鼓噪。
要知道,尽管海运、漕运还没有一船货物运进天津卫,京师和北直隶各处用的还是去年的存货,但价钱已经跌了二成不止。
方方面面的合力叠加,对王通的查办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各部衙门和内廷各监组成的队伍前往天津卫,原本用的名义是查案,既然有个“案”字,那就说明王通在天津卫所作的是种种不法勾当,要定罪拿问的。
不过各部人选尚在决定中的时候,孙大海又押送金花银进京,宫内收下银子后,慈圣太后李氏却说了一句话:
“王通那孩子在天津卫做了不少事,对错尚且不论,一来他没有私心,二来都是为了宫里的花销折腾,最少还有个苦劳……”
这句话迅速的从女官口中传到了宦官口中,然后迅速的传到了宫外方方面面的人耳中。
太后娘娘说了这话,大家马上是改了口风,原来说的查案,迅速变成了查办,这个“办”可就说不清楚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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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样,金花银进京的时候,王通那边也有信笺送到治安司手中。
南街锦衣卫百户李文远看了信之后,立刻去请顺天府通判吕万才和宫内的邹义前来相商,没曾想第一次邹义居然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