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太强了……”
雪围脖是汗血宝马中的极品,西征万里后又东行万里,虽然一路上杨信都十分照料它,让它得到阶段性的休息,但能够在连番大战中还保持如今的精神,放诸千里马当中雪围脖也堪称王者了!
这时吐谷浑方才崩溃,雪围脖一声长嘶,竟然又向前方冲去,赶着吐谷浑的败兵继续冲击后续的契丹军!那是漠南阻卜部!
“进!”
唐军的步兵阵又在推进了!
与此同时又有一支骑兵从空隙中冲出,接上了杨信部的尾巴,白可久一眼就认出了领兵的正是他的妻舅——折从适!
“大唐箭王,大唐箭王!”
唐军的后方有数千人同时放开了咽喉吼叫了起来,声音传遍整个战场!
所有契丹人也便都知道:大唐箭王也出动了!
杨信部得折从适之援,精神一阵,猛地又是一冲,冲入了契丹左翼第二阶阻卜部军中,杨信夹着飞驰之势,银枪疾挺,直插入阻卜部阵心,不少阻卜部族人震慑于枪王之威,如被分开波浪一般两旁溃退,杨信觑得这千载难逢之机会,望着阻卜部大旗,看也不看,一枪贯穿了大旗下那酋长的咽喉!
“族长死了!族长!族长!”
惊骇莫名之中,阻卜部也乱了。
杨信的复仇骑兵,就像一条肆虐于江湖之中的海龙,没多久又克一部!
他的铠甲上已经沾满了血腥,一千五百人沐浴在一片猩红之中,令敌人惊骇,令友军惊喜,令白可久忍不住兴奋莫名!
“那真是杨信吗?”白可久是认得杨信的,从杨信还光着屁股的时候。
他也听说过杨信如今已经是名震西域的战场猛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杨信竟然会成长到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应该说,刚刚进入凉州时的杨信与折从适,有的只是作为猛将的潜质,而他们现在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靠的却是几次生死大战的激发。无数敌人的生命似乎都在死亡以后依附在了烂银梨花枪上,让大唐枪王拥有了千人敌的可怕力量。
折从适也冲了上来,两军一合,三千骑兵形成了足以震撼整个战场的存在。
而这三千人也不是孤军,在他们背后,两万多步军已经一步步地踏上来,杨信和徐从适进可直捣黄龙,退可倚靠步兵阵,步兵阵行动并不迅疾,却徐徐如林,正如慢慢淹没过来的海水一样,准备吞噬整个战场。
耶律朔古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只有耶律屋质听到,但耶律屋质已经知道了这声叹息的含义。
吐谷浑与阻卜部并非契丹军的核心,就算被全歼了,也动摇不了耶律朔古的决心,但他们败亡得太快,以至于契丹整体士气都被拉了下来,这场战斗的形势已经不容乐观。
尤其让耶律朔古难受的是:他亲眼见到了天策唐军的战斗力!
就算郭威的能耐再强,步弩的气势可以伪装,但这精锐骑兵的冲击力却是实打实的,血战之中,短兵相接,两支骑兵的素质一览无余!
“他们征战万里,本应该疲惫不堪才对啊,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战力?”
按理说是不可能的,可事实却摆在眼前。
这个张迈,真是看不透他啊!
耶律朔古又是一声叹息:“准备退兵吧。”
如今战场的局面已经对契丹不利,契丹腹心部尚未受创,这个时候全身而退,重整旗鼓之后仍然能够再与张迈决一雌雄,所以耶律朔古当机立断。
但耶律屋质却被他这个决定打击得浑身一颤,作为军师,他开始怀疑:难道自己果然料错了?
在张迈的威名之下,耶律屋质本来就觉得自己要与他对抗十分勉强,虽然他左右盘算,总觉得自己的预料没错,但双方气势上的差距却总让他忍不住要怀疑:如果张迈这么容易就被人看透,那他还能一路破关斩将,走到现在吗?
杨信所部没有因为接连冲击契丹军两部而显出疲态,大唐枪王还没有罢手的意思,这个时候,就显现出了这支军队除了速度、冲击力、战斗力之外的第四个可怕特点——体力!
接连两胜之后,整支军队的精神不见消退,反而见旺。
烂银梨花枪一指,杨信竟然向中军大旗直逼了过来!
耶律朔古也是脸色微变!这支骑兵,真的是刚刚经历过数万里征伐吗?
虽然,小部分人的体力有天赋的本钱,可以经历长期战争而保持旺盛的精力,这就像有一些人可以一天睡两三个小时而精神抖擞一般,但作为一支军队,却不可能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体力。
“他们真的是刚刚从河中回来吗?”耶律朔古脸颊上的肌肉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耶律屋质也开始怀疑:“张迈这次邀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已经推翻了之前“为了展现实力”的想法,甚至怀疑一件事:“难道,张迈真的打算在这里将我们击溃?”
杨信的行动回应了耶律屋质的这个疑问,烂银梨花枪指处,一千五百人勇往无前地插入契丹腹心部!
“好!有种!”
与吐谷浑的震惊、阻卜部的惶然不同,契丹皮室军乃是当世一等一的精兵,眼见敌人强盛,非但不怕,反而激发了强烈的战意。耶律吼挥动铜锤,一路砸杀,竟然扼住了唐军的冲势!
“噫!”郭威也动容道:“契丹皮室军,果然名不虚传!”
正面战场如果没有特殊的环境,如果没有压倒性的兵力,要想冲动契丹皮室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大唐枪王率领下的唐军精锐也不可能。
杨信挟两胜之威,驱赶着败兵,却仍然冲不动皮室军的阵脚。双方就在这猛虎坡厮杀起来,冷兵器对冷兵器,汗血马对东胡马,强对强,硬碰硬,至此唐军的攻势才顿挫起来。
就连高台之上,张迈也忍不住有些担心,他一手握住了赤缎血矛,准备随时下去,要利用自己积累下来的威望,来为这场战斗增加一点己方的筹码!
但是,到了今时今日,非到万不得已,赤缎血矛是不能轻动的。因为那将是唐军最后的底牌!
就在唐军震惊与皮室军的强悍的同时,契丹方面却也在惊佩唐军的骁勇!契丹腹心部多少年来纵横漠南漠北,屡次南侵中原,从来都没将汉人放在眼里,但今天他们却不敢再有一点轻视,不敢再有一点侥幸心。
至于白可久,面对这一场厮杀,更是看得目眩神迷。
“厉害,厉害!”白可久只觉得双腿也有些发软,在唐军精锐与契丹皮室军之间,其它诸部几乎都插不进手去了,白可久暗想若是面对这样的军队——无论是契丹皮室军还是唐军精锐——吐谷浑就算有两三倍的兵力只怕也逃不了败亡的命运!
至于厮杀的中心,杨信也渐感吃力起来,他体力惊人,所以在兰州休息了一个月后就恢复了过来,而他此时的部下也都是汗血骑兵团中的精锐,既有折从适为后援,又挟先胜之威,这才与数量上占优势的皮室军打成了平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先胜的优势正在逐渐丧失,战场的有利因素可能就会转移。
做不到兵不留行,马不停蹄,汗血骑兵的速度优势将会丧失!
杨信几次要冲上击毙主将,却根本近不得身。
“大唐杨信在此,契丹敌将,报上名来!”
看看还有数骑之隔,杨信高呼问道。
北方男儿于战场之上,常有此尊严之问,也是一种挑衅!
杨信只感到自己的压力,却不知道对面耶律吼比他烦躁了好几倍!他率领腹心部,从来都是以少胜多,这时数量上明明有优势,却压不倒对方,这叫他无论如何难以接受,当杨信发出挑衅之后,耶律吼更是忍耐不住,怒吼道:“契丹耶律吼在此!汉家小儿,受死吧!”
他仿佛发狂了一般,感染了他身边的将士,数十腹心部中的腹心部夹势一冲,连杀汗血精兵二十余人!杨信之威竟为之一夺!
“好!”耶律朔古在远方赞道,准备改变撤退的命令。
“不好!”张迈的手已经要将赤缎血矛拔出,他在战场冲击的力量自然不可能胜过杨信,但赤缎血矛挥动处的精神激励,却有可能让天策全军为之疯狂——这将是唐军最后的底牌了。
白可久扶住了一旗杆,更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肯放过这一决定胜负的瞬间。
说来繁琐,在战场之上同时己方的心理变化,在现实中却只是一弹指间。
就在杨信被压制的刹那,一声怒吼从他背后传来:“耶律吼?你就是耶律吼!”
一匹红马犹如一条赤练,穿过二十余骑,怒喝道:“还我哥哥命来!”
契丹的骑兵极密集,极凶悍,却有一点流星寻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空隙,寻到了马与马之间的破绽!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愤怒中激发超常的力量,却偏偏还能够在射箭时以最为冷静的状态射出!这是多么可怕的素质!这种力量没有人知道是如何历练出来的。
耶律吼只是发现,在这青天白日之下,那流星却比太阳还要耀眼!
一箭飞来,不等耶律吼反应过来,已经插入他的眼眶,洞穿了他的头颅!
“哗——”
随着耶律吼的倒下,局势陡然逆转!
杨信发出了高呼:“大唐箭王!逆我者亡,冲!”
口号有些缺乏逻辑,但出自大唐枪王之口,却振奋了所有人的心!
三千骑兵并作一处,朝着陡失主心骨的皮室军猛冲了过去!
就连后方的步弩也被激励了起来,数万人发出高叫:“大唐箭王,逆我者亡!”
冲杀,冲杀!
战场的优势重新回到唐军方面,山上、河洲,数万人都高声吼叫了起来:“大唐箭王,逆我者亡!”
冲杀!
白可久扶住旗杆,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刚才射出那辉煌一箭的,真是自己的妻舅?他虽然早听过大唐箭王之名,却以为那只是唐军造出来的势,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白可久都难以相信,曾经跟着自己的,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不可思议的箭王。
他跳了起来,几乎也要冲下山去,整个人大叫着:“大唐箭王,逆我者亡!杀,杀,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