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质在旁边道:“窦都尉浴血奋战之事情,凉州多有传诵,想当初石敬瑭逼近黄河之时,河北临河堡垒兵将大多不战而逃,若他们能有窦都尉一两成的忠勇,中原也就不至如此糜烂了。”
那边郭威已经安排了驻军事宜,奚伟男自去处理一些细节,契丹前锋虽然后撤,但周围数十里仍然埋藏了不知多少眼线,要想一一拔出也还需要时间。
张迈与郭威登高,拿了千里镜也时而看到一些端倪,不由得感慨道:“我的百姓和官员,素质可比李从珂的百姓官员强多了。当初石敬瑭才入河北,听说洛阳就都乱了;到了黄河,洛阳就炸开了锅,有议论求和的,有议论迁都的,全都变成一团糟!可你看看,从这里到凉州才多少路程!契丹的骑兵都已经在这里出没了,乌兰堡也经过了浴血大战,但凉州的官民却都没怎么震惊。”
郭威道:“不是凉州的百姓的素质比洛阳的百姓好,而是大伙儿对元帅有信心。其实元帅当初未到达时,凉州上下的心也都是虚的,等到元帅入城,大伙儿的心就都实了!”
张迈哈哈大笑,范质道:“如今我凉州上下一心,后方军民振作,前线将士用命,元帅大纛移处,此战必能一举克胡,马到成功!”
张迈却摇头道:“范文素你行政在行,军事就不懂了。打仗不是有士气就行。套南的这场仗,嘿嘿!不好打的。”范质听了这话,若有所悟,从此闭上了嘴巴,对军事上的事情便谨慎少言。
军事具体指挥虽有郭威,但各种情报却还是送到张迈手头,但这些都是琐碎细节的情报,充满了各种数据,有一些宏观观察,就仍然要询问东方之事情的负责人,他问鲁嘉陵道:“契丹虽然强大,但朔方、定难也都不弱。虽然正面战斗肯定还是不如契丹,但他们有本土优势,怎么会败得如此之快!”
鲁嘉陵道:“套南、府麟之败在情理之中,朔方之败,败于契丹的奇袭,张希崇野战失利,退入城中,但只要他们还有足够的信心与士气守城,以实力来说契丹未必有那么容易能攻进去。”
张迈道:“那么定难军呢?”
鲁嘉陵沉默了一下,道:“那可不好说了。定难军并未遭到像张希崇那样的奇袭,他们与契丹接战的时候,府麟、套南的消息早已传来,李彝殷虽然也在野战中被打败,但并未打败,而是缓缓撤退,而且与灵州被围的情况不同,李彝殷虽然也被围在夏州城内,但党项人仍然保有定难军境内的许多据点。”
张迈听到这里冷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彝殷终究是有自己的小算盘,此战他并未尽力。”
鲁嘉陵道:“党项人一直是在中原朝廷、漠南强敌以及秦晋强藩之间周旋自保,会有这样的举止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他并未正式向我们称臣,所以未能拼死拦截敌人,我们也不能过责。”
张迈冷笑道:“他们若不能为我捍卫国门,那留着他们来干什么?他其实也还是心存观望,要看我们能否稳住局面,哼,若契丹与石敬瑭势大,开出的条件又合适的话,那时候他举城投降也是可能的。我不在时他尽可打他的小算盘,但我既然回来了,就不允许有人跟我玩两面双刀!我们的书信,能到达李彝殷手中么?”
鲁嘉陵道:“灵州被围困的情况比较严重,我们只能派遣骑兵,潜伏到灵州城附近点烟火为信号。至于夏州虽然被围,却只是大路被堵截,我们可以派人经延州,从定难军的南方进入。”
“好,那就给灵州发个信号,告诉张希崇,不管他是准备归附我们,还是准备继续给洛阳守节,我都敬佩他为国守土的忠心!只要有我张迈在一日,就不会坐视灵州陷落!至于李彝殷,也给他派个使者去,带我的一句话!”张迈道:“我要叫他明白,在我手下可以有好处拿,却没有便宜占!”
张迈以大军坐镇乌兰堡,将阵势沿着地势排开,背水为营,以示必胜无退之意!
消息传开,整个河套地区汉民无不振奋,这时尚有二三十万百姓流离于黄河以东、长城以北,听到消息纷纷向这边涌来,张迈在乌兰堡南十里另外立了一处码头,将数百艘船筏都准备在这里,让二千民兵往来撑船以渡百姓,百姓到此便川流而往,无不到了码头边望北跪拜,数日间渡了四五万人。
杨信和折从适则带领两支冲锋骑兵以乌兰堡为中心作扇形活动,但有契丹游骑靠近就聚力一击,两人对两支军队的指挥越来越得心应手。
奚伟男则指挥步弩,陆续占据乌兰堡周围高地,立起了强弩,布置了数十个大小据点,以候敌军。
契丹在这个地区讨不到好处,便再不敢靠近乌兰堡三十里之内。至于他们的大部队却分作两处,一处以耶律朔古为元帅,领兵四万六千多人,以耶律屋质为参谋,正在围攻灵州,另外一处以耶律德光的弟弟耶律李胡为副元帅,领兵三万八千多人,以韩延徽之子韩德枢为参谋,正在围攻夏州。两方面都有相当数量的皮室军作为中坚,辅以从漠南、漠北调来的骑兵,外围则是一些汉步兵,综合战斗力都十分强劲。
灵州在乌兰堡之北,建在黄河边一处高地上,鲁嘉陵派出去的人顺黄河而下,契丹人不擅水战,虽然围住了灵州城,却未想到封锁黄河——且他们也无这个本事,鲁嘉陵的使者干脆驾船冒险冲到城外,在离城一箭之地将预备好的几封书信射入城内,早有契丹骑射部队反应过来,赶到河边发箭,天策军船筏上的使者连同扈从都牺牲了,但幸喜已有一封箭书射上城头被人捡了去,不久城内便传出震天价的呼声!
另外却有两封箭书落入到契丹人手中,他们将箭书送到详稳大帐,耶律朔古不懂汉字,交给了耶律屋质,耶律屋质虽然是个契丹人,却是契丹人中的才子,深通汉文化,打开箭书一看,微感吃惊道:“是张迈写给灵州城守军的。”
耶律朔古问道:“写什么?”
耶律屋质道:“他对张希崇说,不管他是准备归附天策,还是准备继续给洛阳守节,他都敬佩他为国守土的忠心!只要有他张迈在一日,就不会坐视灵州陷落!让灵州兵将安心守城待援。”
耶律朔古哼了一声,道:“张迈,又是张迈!南面传来消息,说张迈引了六万大军,背着黄河立营,看来他是打算背水一战了!韩延徽不是说他的消息一定无误,道张迈的西征大军今年之内绝对无法赶回来么?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耶律屋质道:“消息并无谬误,张迈确实刚刚回来,至于大军,就算回来了,应该也都是疲于奔命上万里的疲兵。”
“疲于奔命上万里的疲兵?”耶律朔古怒道:“若是这样的疲兵,张迈敢带着他们和我们背水一战?你当他是没打过仗的愣头青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