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教认为默罕默德乃是“唯一”,怎么可以是“之一”!
因此政策确定之后,果然激起了河中地区的剧烈抵触。
河中地区无数天方教坚定信徒愤怒非常,激进派更是跳脚狂怒,认为博格拉汗的宣传没错,这个张迈果然是来自地狱的大魔头,意图颠覆天方教的正统!他们将矛头一下子转了过来,对准了天策唐军!无数教民自发发动了起来,沿着药沙河埋伏,整个河中地区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就连许多原本来投靠张迈的河中族长也都偷偷逃走了,甚至与萨图克暗中勾结。
更有一个族长在临走之前一把火烧掉了许多船筏,河中的战况一时间从天策唐军的绝对优势转为变幻莫测。张迈在碎叶推行的宗教政策河中这边不是不知道,但他们总以为到了河中这个元帅应该不敢也这样!
碎叶毕竟是新皈依的国土,有所“退化”也正常,河中地区的天方教传统却已经确立了上百年,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的血液里流着真神的高贵血因,怎么还可以退化成卡菲尔呢?这对激进派来说,和退化为猪狗一样难受!对温和派来说,则是对张迈充满了失望。
原本在河中地区,只有激进派拥护萨图克,而这拥护中还存着几分猜忌——山中永生者的代理人对萨图克是否真正是,还是有所疑虑的,可听到张迈到达屏葛之后继续推行碎叶的那一套而毫无“悔改”之意,所有激进派便自觉放弃了这种疑虑,认为张迈的威胁实在是大到亘古未有!全都紧密地团结在以萨图克为核心的回纥贵族身边,天方教与回纥族的结合空前地紧密起来,进入第二个蜜月期。
不但激进派,就是温和派和有很大的一部分转为支持萨图克——至少萨图克还承认天方教的唯一性啊!
至于最早投靠张迈的骑墙派,原本是看准了唐军必胜,现在看见这种形势也动摇了起来。至少就舆论来说,形势变得对唐军不利了。
萨图克从碎叶一路逃来犹如丧家之犬,虽然攻下了布哈拉却仍然算不上已经站稳了脚跟,直到这时才狂喜起来,对苏赖道:“张迈这次可大大失策了!他如果以西鞬兵马为先锋,以精兵为中间,不犯天方之俗,打着拥护萨曼王族的旗号一路扫到布哈拉城下,我们只怕未必有能力能正面将他们击退!现在却是犯了众怒!他自己造出个如此对他不利的时势来,这个时势却将造就我第三次崛起!”
苏赖却道:“大汗,还是要小心啊,张迈不是刚愎寡谋之人,而且麾下善于远谋者甚多,既然做出这种短期十分不利的决策,我看他已经做好了最惨烈的打算!”
“什么打算?”
苏赖道:“他既要光复大唐,那么恐怕即便屠尽河中,也在所不惜!”
周围包括山中永生者的代理人在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萨图克转为沉默,但就在这时传来了消息:“撒马尔罕投降了!”
这时候药沙河西岸,那密、贵霜、木鹿、布哈拉都已经被萨图克攻陷,而最大的城市撒马尔罕则仍在坚持,但在六月初旬,坚守了将近一年的撒马尔罕忽然宣布投降,作为一座完整的大城市投靠了萨图克。
布哈拉虽然是萨曼的首都,但撒马尔罕才是河中第一大城,在这个时代甚至可以算是超过疏勒、媲美巴格达的超级城市。这座城市的人口至今仍然超过五十万人!而且城市的周边还拥有能够养活这五十万人的农田水利设施!这是一个可怕的潜力!
萨图克听到消息后惊喜若狂,之前因苏赖的提醒而警惕的心放下了,忍不住大笑道:“真神佑我!真神佑我!张迈,你的武运就到这里为止了!”
————————————唐军之中对这种变化内部也有人不适应,一些兵将觉得是魏仁浦这个腐儒误了事。有一部分人开始发出一种质疑的声音。马继荣也动摇了起来,对张迈道:“元帅,此事是否可以斟酌一番?在河中这个地方得罪了教民,对我们这一仗将大大不利啊!”
张迈冷笑道:“现在我们如此威势,受到的阻力都这么大,若是将来我们军力稍退,那还了得?形势越变得不利,就越说明魏仁浦的推断是没错的!这一仗必须我们要得到的不止是战场的胜利,更是要将河中地区的愚昧、专横连根拔起!”
“可是,我们可以先取河中,再推政策啊。等我们统治了河中,到时候要改俗不就更容易了么?”
“你错了!”张迈道:“我们所面对的,不是白纸一张的野蛮人,而是一群已经有了错误信仰的老旧民族。对敌人,用强容易,而且不算什么污点。对于统治下的国民,用强却反而难了。对外用刀是战争,战争但讲胜败。对内用刀就是屠杀了——屠杀是催发宗教发酵的最好温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