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被这乱七八糟的话挤兑得一肚子火气,要不是被徐勋一把拉住,他几乎能立刻大发雷霆。那年长的女郎回头望了望屋子,又快步到外头探看了一眼,见除了跟在朱厚照旁边的徐勋没有别人,连忙招手示意两人跟着到了树荫底下,又快步到了屋子里去端了两杯茶来。
“两位小公公,她们也是天热脾气大,这才埋怨两句。这儿管事的陈公公规矩最严,他才刚出去一会儿,你们喝了水快走,否则撞上他没好果子吃。”
“什么没好果子吃……”刚刚一路来都没撞上什么好事,这会儿听到这番话,朱厚照终于面色稍霁,接了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他的眉头立时紧紧锁成了一团,“这都是什么茶!”
“什么茶?当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产的陈茶!”朱厚照话音刚落,东厢房的帘子便再次高高打起,这次出来的却是个满脸盛气的高挑女子,“知道咱们没钱给人打点,没权让人照应,饭菜不是冷的就是馊的,茶叶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残留下来的茶叶渣子,就差没把发霉发臭的东西送来,要添什么就得拿钱出去填,你要不满你去问那陈公公!”
见那高挑女子一口气说完了便摔帘子回了屋子,起头那端茶出来的年长女郎便叹了一口气。这时候,朱厚照不禁沉了脸,没好气地说:“这次采选,我听说宫里拨给的钱粮很是优厚,怎么至于用这种茶叶渣子,还有什么冷的馊的饭菜……他们就不怕你们里头出了后妃娘娘,到时候找他们算账!”
那年长女郎把徐勋喝空的茶杯放回手里的茶盘,见徐勋没有做声,她便低声叹道:“小公公别说这话了。要出一位后妃娘娘,那得是祖上积多少德。她也是一时随口说说,你们别放在心上。”
她嘴里这般说着,心里却不免暗叹。那一位终究是家里祖上出过一位三品官。可书香门第,两代没出一个进士,那就败落了。更何况进了宫里,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瞧着这两个小火者年纪小又冒冒失失的,想把风声传出去,可就算侥幸成功,陈公公未必一定下台。可到时候万一人照旧屹立不倒,动一个宫女还不容易?
“随口说说?”徐勋眉头一挑,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毕竟隔墙有耳,人心叵测?”
那年长女郎愣了一愣,却没有答徐勋的话,而是板起脸正色道:“少说这些闲话了,赶紧走吧!前两天隔壁院子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误闯了进来,结果陈公公一怒之下,被拉出去就是四十大板,眼下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徐勋深知这宫里没品级的小火者就犹如消耗品,死活都是大太监一句话的事,这提醒倒是真心实意,因而不禁笑道:“多谢姑娘好心,我们这就走。”
“急什么!”朱厚照难能遇到有人肯和自己说话,又见这年长女郎不像他见过的那些宫女似的总想着搔首弄姿,而是敢拿起架子训斥过来,他不禁来了兴致,一把拽住徐勋不让他动,这才笑嘻嘻地问道,“姑娘提醒的很是,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是哪里人?”
年长女郎不料竟然碰到了胆子这么大的小火者,都听到前头有人被打了,居然还流连不去,一时不禁嗔道:“人小鬼大,你问这些做什么!再不走就真要挨板子了!”
朱厚照哪里吃这一套,四下一看就冲着那年长女郎勾了勾手指,又神秘兮兮地说道:“挨什么板子,我老实告诉你,我是司礼监李公公面前的红人,谁敢得罪了我?”说完他又斜睨了徐勋一眼,用胳膊肘狠狠往其一撞,“小徐,你说是不是?”
徐勋不料朱厚照一转眼居然把李荣的旗号掣了出来,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索姓也就顺势点头道:“是啊是啊,小朱你是李公公面前的红人,在这宫里大可横着走。”
话音刚落,那年长女郎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那笑容犹如鲜花绽放一般艳丽,但随即立时板着脸道:“你们两个别指望扯起虎皮做大旗就能糊弄人!李公公平时身边就那么几个人,进进出出多了,谁不认得?”
“真晦气,难得李公公过来,咱家特意赶到了前头去,可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两刻钟,愣是连一面都没见着!”
那年长女郎虚手做出了赶人的姿势,可还没把朱厚照赶得挪动一步,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她立刻打了个激灵。还不等她四下里找个地方让朱厚照和徐勋两个躲起来,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太监就进了院子。一看见院子里有闲人,他立时眉头一挑,旋即就冷笑道:“好啊,前几天才刚发落过一个不长眼睛的,今天却又有两个没记姓的撞了进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