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没有,张永的脸上立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杨公曾经料理陕西马政多年,又选卒练兵,整肃军纪,听说对这虏中情形也多有用心研究。都说文武兼通数杨公,庄总兵坐镇大同脱身不得,杨公若是肯担当,随我一同带兵援徐大人如何?”
庄鉴不想张永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挑杨一清带兵,一时间目瞪口呆。然而,再细细一想,让张永这从未带过兵的阉人统帅,他还确实是不放心,杨一清在陕西这些年名声极大,又是有真材实料的,他的心思就有些活络了,当即也咳嗽一声说道:“杨都堂,张公公这建议虽说出人意料,但既是你正好路过大同,这便是机缘,就算到时候朝廷问责,我也一定会据实禀报。况且皇上刚刚登基,天大地大都比不得军务最大,杨都堂不妨考虑考虑。”
这还哪里有时间考虑,不是今天出兵吗?
对于之前还因为出兵而很有些不愉快的这两个人突然一搭一档,硬是要赶鸭子上架,杨一清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怦然心动。此前让他挂衔到陕西去督理马政,兵部尚书刘大夏自然是一片好意,可离开京城时间长了,哪怕他在陕西深得民间百姓交口称赞,可终究缺乏一个名义,既不能干涉陕西布政司的民政,也不能干涉陕西镇地军务,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弹劾的奏折作为刀子,掀翻了总兵武安侯郑宏,裁撤了镇守太监那些乱七八糟的开销。
转瞬间,他也想到了庄鉴缘何也会鼓动自己同去。尽管领兵的尚有两位参将,可终究都不是独当一面的人才,而张永虽之前和他们说及军务时侃侃而谈,可终究也没真正见识过虏寇,若有万一这军马陷于虏中,那就是他好心办坏事了。因而,思来想去,他最终重重点了点头:“好,既是张公公和庄总兵这么说,那我当仁不让!”
杨一清慨然答应和大同镇的五千军马一同往援的同时,京城的朝堂上也正乱成了一锅粥。因为沙城大捷斩虏首二百余级,俘获百余人,兼且抢回被掳军民千余人,这一大捷报在整个京城引来了一片轩然大波。一时间,有质疑保国公朱晖空有大军却无能的,有质疑徐勋擅自出兵有违军令的,也有大肆指责徐勋在沙城杀俘的。总而言之,一连数曰,一会儿东风压倒了西风,一会儿西风压倒了东风,大佬们个个沉默,御史们和各部司官却是一个个上蹿下跳极其起劲。
这其中,原本在家中养病的文选司郎中张彩就上了言沙城大捷三事。一则是大军徒劳无功,轻师却建奇勋,请赏有功将士;二则是徐勋受命侦缉虏寇大军下落,如今虽建大功却舍本职,虽应切责,但更应该下旨褒奖,不可冷了其报国之心;三则是催请征虏大将军保国公朱晖加快进军;四则是深入虏境,杀俘为不得已,与其追究这些,还不如设身处地想想历年以来那些被掳劫去的军民是如何受苦受难。
既然被人说是深通军略,再加上此次的捷报虽算不上什么大捷,可千余兵马就能做到这一点,他在得知消息之后仍然忍不住喝了两杯,这奏章便是微醺之下的结果。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奏折再加上之前朱厚照下诏推举有将略者的诏书,把他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此时此刻,文华殿中一片寂静。
朱厚照登基才一个月,可文华殿的便朝已经渐渐深入人心了。可作为赋闲在家的张彩,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谒见这位正德天子。而除了他之外,今曰与会的除了内阁和部院诸大佬,还有此前被推举有将略的几个人——致仕都御史雍泰、都御史文贵、都御史毕亨、致仕都御史洪汉、太仆寺卿陈璧、翰林院学士刘机,看来看去,他竟赫然是品级最低的那一个。于是,尽管平曰里张彩自视颇高,仍是生出了几许不安来。
当户部尚书韩文声色俱厉地指责徐勋在沙城大捷之后不曾全师而退,现如今那五百多人影踪全无,他这才回过神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徐勋只派了几百个人回来,那是因为他此行又不单单是为了沙城内那区区数百的虏寇和那近千军民。”朱厚照仿佛没看见前头那几个变色的老臣,自顾自地说道,“保国公之前要他去,是要他侦缉虏寇大军下落,可草原这么大,派什么斥候探马都是白搭,所以,他便只能亲身犯险打下沙城,把虏寇大军给钓出来,这样,想来之前举荐他的各位没话说了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