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那黑衣之人再次现身于寿州刘府内。
刘仁瞻知道熟人来访,就从榻上起身,问道:“老哥哥,此番三爷(杨行密第三子,排行老三)有何话说?”
黑衣人如实说道:“那日见少将军出城,差点被唐军逮到,若不是我家少主吩咐,恐怕按照老弟的性格是连自己的亲身儿子都要宰了。”
“这有甚么,守惠深受唐国皇恩,定当为唐国舍生取义,就是杀了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黑衣人苦苦劝道:“守惠老弟,唐主李璟是个甚么样的人物,恐怕你要比我清楚,自从他登基以来,就宠幸奸臣,重用五鬼。搞得朝纲是一塌糊涂,而现在唐国的江山社稷恐怕要毁在此人之手,而你要忠于的江山竟然是这样的,那你何必坚守。你父亲以前不也是吴国的臣子么,为何不向杨氏江山尽忠职守,自裁于世,这番气节不是你刘守惠的自白么?”
“呃……这……老哥哥这话说得守惠心中自惭形秽,当年三爷薨逝,守惠并不知情,若非三爷福大,恐怕这一生。守惠都不能知道三爷还活在世上,但是守惠如今为唐国之臣,定当为唐国死效。”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将百姓置之于险地,如今寿州的情况不必我多说,你也清楚,周国大军此番是定要攻下寿州城的,到时候你是不投降也好,投降也罢,我都不管。此次是三爷看在昔日的情面上让我尽量保全于你。而少将军此刻已在周军大营,相信不久之后,寿州城就要被攻破了。我倒是担心你的性命啊!”
黑衣人顿了一句,随即言:“听闻你上奏齐王李景达,而李景达拒绝你的要求,定是那陈觉搞得鬼,如今五鬼当政,李璟又听命于这几人,前段时间唐国朱元都投诚周国了,我看这样子下去,整个江北之地恐怕要入了周国之土。”
“守惠如今年逾五十八,快至耳顺之年,区区残体不足为虑,只不过我这寿州城的百姓该何去何从,要我投降也可以。只要周国皇帝能够答应百姓的安全即可,无他耳。”
黑衣人听到刘仁瞻放心不下百姓,心中一喜,面色却不改道:“守惠能如此想,也是不差,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我这里有少主随身带来的药物以及其他物品,此乃他亲手配置的,老弟一定要按时吃药才行,还有包袱内的东西都是少主为你准备的。”
说完,黑衣人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有赵德昭调制的药物,专门为刘仁瞻准备的,然后遂又道,“守惠老弟要保重身体啊,我家主上还打算见你一面呢,你这样,他可是每日都在开封念叨你哦!”
“难得三爷如此关爱,守惠这副身体看样子是要好好保重了。不过三爷难道不想报仇雪恨么。”
“主上确实如此,不过如今少主受命,定当为杨氏讨回一个公道,先前杨氏族人就是在少主手中成功搭救的。”
“杨氏族人原来是你们解救的!这我就放心了,算是完成了我的一个心愿。”
“老弟,天色不早了,好好休息,告辞!”
“慢走,不送!”
黑衣人离开寿州,又消失于平原之上,随即给赵德昭发出消息。
刘仁瞻从包袱中那出一瓶药,他嗅了嗅瓶口的气味,忽然间脸色大变。这药怎么跟自己喝了一个月的药味这么像,还是那个看病的大夫就是那三爷派来的,不对他知道这定然就是那少主所吩咐的,所以心里一下子对未曾谋面的少主有丝好感。
“呵呵,有心了,不过我刘仁瞻一定要亲自守住城池,这些药我就先收下了。”
接着他又从包袱重取出一封用蜡封住的信函,信封之上的字体十分眼熟,不错,那正是自己的不孝子所写的。
刘仁瞻拆开信函,取出信看了起来,信中一直用的是委婉的语气。说周国仁义,善待百姓,假使爹爹出城投降,周皇一定会善待爹爹的。刘仁瞻的眼睛目不斜视,但是火爆脾气的他还是一下子把信给撕碎了。
“这个逆子,老夫还用你来教么?”
……
黑衣人站在门外,他也视一笑,随即消失在黑幕之中,而长春堂的密探一直就潜伏在寿州城中,伺机等待时机。
黑衣人在寿州城内等待了几日,未曾听闻刘仁瞻投降的消息,随即他派长春堂的密探,将刘崇谏的密信送到刘仁瞻手下的将军营田副使孙羽之手,孙羽收到密信之后,急忙找了几个军中的将领商量投诚周军之事。
而孙羽所收到的所谓刘崇谏的密报不过是赵德昭临摹刘崇谏的笔迹所书,信中所述皆为兵变的过程,而兵变的前提就是暗中控制刘仁瞻,保护他的性命,然后比历史上提前十天就要献出寿州城,投诚周军。
随即孙羽联系监军使周廷构,将计划给说了一遍,随即两人一拍即合,打算于四月八日,天一亮就打开城门,投降周军。
四月三日,赵德昭收到周廷构与孙羽即将兵变的消息,然后他让长春堂散布流言,称寿州城如今已经断粮,而刘仁瞻已经派了他的儿子刘崇谏将军去了周军大营投诚,不日寿州城就要被攻下,而届时周军即将往寿州城运送粮食,希望各位百姓拥护周军。
但是如今寿州城中有人不希望寿州投诚,打算城破人亡,而江宁府李璟无能,已经割让江北十四州给周国了,寿州不过是孤城一座。
赵德昭让长春堂散布的谣言如满天飞一般,一传一、十传十的,传入了寿州城中百姓的耳中,老百姓议论纷纷,他们希望的是平平安安的,而不是死亡。
因此听闻了此事,寿州城中开始骚动起来,而城中的士绅豪杰之家纷纷上书节度使府,要求投诚周军,不然拒绝提供粮食。而骚动的百姓也在暗流的鼓动之下,前往节度使府,表示抗议。
这几日城中十分慌乱,军令不行,而盗贼四起,百姓十分恐慌。
刘仁瞻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