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季节,天sè本来就黑的早。加上yīn雨连绵,因此刚过晌午没多久,襄阳城下就已经是一片昏暗了,显得分外yīn冷。城门口处,更是人声鼎沸,无数尚未来得及入城的曹军溃兵一时间拥挤在城下,高声呼喊着要进城去。但是守城的军卒担心有敌军混在溃兵之中,唯恐会让敌军有机可乘,根本不敢轻易开启城门。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城外的士卒恼怒不堪之下,情绪也是愈发激动。在这连绵的yīn雨中,他们从南郡连续数rì赶路至此,早已被淋得湿漉漉,浑身上下没一根干丝,冬季的湿冷,再加上连续数rì的厮杀和奔逃,他们的体力已然透支,根本没办法在外面等下去。就在内外双方几乎要闹僵时,襄阳守将夏侯惇突然亲自引一彪兵马赶到了门口,亲自命令守城的士卒开城门放行。随即,在夏侯惇的控制下,城外又饥又冷的军卒顺从地列队入城,自有人为他们安排食宿不提。
“夏侯将军!”就在夏侯惇忙着指挥士卒们进城之时,一个健顶—点—小?跻挛氖可砼蓑衣,头顶竹笠急匆匆赶来,正是荀攸。和夏侯惇简单地见礼之后,荀攸急匆匆问道:“夏侯将军,丞相大人安歇了?”
听荀攸这么一问,夏侯惇仅剩的一只独目之中,也是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忧虑。扭头看了看左近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夏侯惇这才低声道:“丞相大人现在正在州牧府中,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可是一句话也不说。我让人送进去的饭菜和干净衣裳,丞相也是一口都没动,一件都没换。公达先生,你比我会说话,进去劝劝丞相大人,再怎么兵败也不能这么自残身体啊!”
“夏侯将军放心,我自有数!”荀攸听夏侯惇这么一说,也是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即刻打马前去州牧府。此时城中一阵乱糟糟的,各处的败兵刚刚陆陆续续地赶回来。荀攸带着几个人,穿街过巷一溜小跑,这才来到州牧府。
将身上披的蓑衣和竹笠交给随从,荀攸放轻脚步走入堂内。大堂左右两侧的烛台上,各燃着八支巨烛,照得大厅犹如白昼一般。摇晃的灯光下,曹cāo以手扶额,低着头盯着桌案上的一副荆襄地图怔怔发呆。
轻手轻脚地快步上前几步,荀攸正准备躬身行礼,不想曹cāo却突然先行发问道:“公达,打探到子孝,文远、异度他们的消息了么?”要说曹cāo也真够折腾的,在赤壁被周瑜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然后就被刘备和周瑜一路追杀。本想从乌林本想直接撤回南郡的,但是半路上好不容易刚出华容道,就碰到了南郡方向来的败兵。从他们口中,曹cāo得知曹仁“战死”的消息,知道南郡肯定是不能去了,因此被迫折向北去。而在北撤的途中又遇到了徐晃和曹洪,这才知道夷陵和当阳也失了,最后不得不回到襄阳,才算是勉强站住了脚跟。一路上由于粮草不足,曹cāo不得不忍痛下令宰杀战马充饥。饶是如此,这一路上走散的、投降的士卒,也是不计其数,更别说已经“战死”的曹仁了。饶是曹cāo一生经历过无数的风浪,面对这等前所未有的大败,也是久久无法释怀,到现在没抽过去就算他心理素质过硬了。
“回禀丞相,细作已经多方打探。文远将军和蒯异度已经撤往义阳,攸已经派人去通传,让他们尽快前来襄阳和丞相汇合。至于子孝将军,”说到曹仁的时候,荀攸也是稍微有些踌躇,顿了一顿,这才低声道:“目前还没有得到子孝将军的消息,不过丞相放心,没消息未必是坏事。若是子孝将军真的殉国,刘备为了鼓舞其麾下军马士气,必然是要大肆宣扬的。或许子孝将军此刻正在躲避敌军追击,因此暂时无瑕派人前来联络丞相。我已经广派细作,相信很快就能够打探到确切的消息。”
荀攸的话似乎并未能够宽慰曹cāo的心情,沉默了片刻之后,曹cāo缓缓抬起头来,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公达,今天已经收拢起多少人马了?”
烛火照耀之下,荀攸愕然发现,曹cāo的脸上居然有一丝异样的cháo红,当下顾不上答话,连忙轻声问道:“丞相无碍否,是否要请个大夫为您诊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