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才一落到石青妍面上,远黛倒不由的怔了一怔,好半日,她才摇头笑了一笑:“见你这样儿,倒让我忍不住想起贤妃娘娘来,她如今可还好吗?”
她口中所说的贤妃娘娘,指的正是石青妍之母、先景轩帝的爱妃江贤妃。江家乃是南越有数的名门世家之一,历代多出名臣,江贤妃的父亲,乃是翰林院大学士江桦,一度曾为景轩帝长子、廉亲王石传珉的老师,素来极得石传珉尊重。甚至可以说,若是石传珉能得继承皇位,太傅一位,必然就是江桦江大人的。
也因着这一层关系,当日远黛在南越时,与江贤妃的关系也颇不错。而她所以忽然说起这个,却是因为石青妍的这副模样,实在与当年的江贤妃足有七八分相似。
听她这么一问,石青妍面上却不由的现出一丝伤感之色:“父皇不在了,母妃还有什么好与不好的。左不过是一个贤太妃之位,在宫中颐养天年罢了!”
远黛听得一阵默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景轩帝在日,对江贤妃可说是恩宠备至,后宫之中,无人能及,只是可惜,她膝下并无子嗣,只有石青妍这么一个公主:“贤太妃在后宫过的可还好吗?”良久,她才勉强的问了一句。
摆一摆手,石青妍懒懒道:“莫说宫中如今无主,便是有主,又有谁会去注意一个太妃!”言下却不无讥嘲。宫中女子,一争宠幸、二争位分,若然能力所及,不免又想照拂家人。但这些,与那些太妃实在已没有丝毫的关系。她们的一切,早在先帝过世的那一日,便一同去了。所留下的,不过是一个空壳,她们人虽还活着,却早没有了向前的可能。
远黛听得微微诧异,不免问道:“后宫如今竟是无主吗?”她记得很是清楚,石传钰当年可是立了皇后的。而他所立的皇后,正是小金后的亲侄女金氏。
无谓的撇了撇嘴,石青妍不屑的道:“皇兄当年所以立金绫为后,无非是被金氏胁迫,不得不然,姐姐以为,他会善待她?早在前年,她就被禁了足,不许离开玉坤宫一步!我一直想着,皇兄所以一直没有废后,一则因为金氏,二来,只怕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迎姐姐回去呢!”口中说着这话,石青妍那一双灵动的大眼,却是须臾不曾离开远黛的面容。
她的这点小心思,哪能逃得过远黛的双眼,失笑的抬手在她额上重重弹了一记,远黛轻飘飘的道了一句:“我已嫁人了!”除此之外,竟是再无旁的言语。
满不在乎的一挑柳眉,石青妍道:“姐姐难道竟以为皇兄会在乎这些?”
这话一出,远黛却不由的微微眯了眼,审视的看了一眼石青妍,她忽然笑了笑:“青妍,你老实同我说,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从前她在南越时,与石青妍关系确可称得不错二字,但也仅此而已,非但远称不上知心,便以“亲密”二字概之,也嫌太过了点。事实上,石青妍今日忽然过来找她,远黛心中是颇为诧异的。不过到了此时,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石青妍毕竟年纪尚小,忽然被她这么一问,脸上神色不由一僵,好半日才尴尬一笑:“我……我觉得姐姐也许能帮上我……”口中说着,她已忙忙的扑上前去,抱住远黛的手臂,轻轻晃动了一下:“父皇同大哥都不在了,皇兄要把我嫁来北周,七哥净给我出馊主意……”
她还待再说下去,远黛却已轻笑了出来,抬手轻轻一捏她粉嫩柔腻的脸颊:“罢了罢了!你既来了,我难道还能赶你走不成!你放心,你既求了我,我自当尽力帮你!”这话一出,她甚至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石青妍紧贴着自己的僵硬身子稍稍柔软了些,仿佛是松了口气。
不曾出言说破此事,远黛只微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房去了!”
“呵”了一声,石青妍抬起头来,面上隐现失望之色的问道:“姐姐不留下陪我说话吗?”
淡淡一笑,远黛沉静道:“你既来了,自然不会马上就走!有话明儿再说也是一样!你知道,你今日来的突然,何况你身份比旁人也不同,有些事儿,我总得同王爷商量一番才是!”
知她这话说的有理,石青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松开远黛的手臂,轻声的道:“我送姐姐出去!”
笑着摇一摇头,远黛道:“不必了!你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想来也累了,这里原就是我的院子,哪还劳你送我!你且好好休息,明儿我命人来唤你过去一道用早饭!”
石青妍闻声,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远黛也不再多看她,站起身来,缓步的走了出去。惠儿正守在外头,忽然见远黛出来,不觉一怔,张口欲问,却被远黛一个眼色制止。
惠儿会意的跟了远黛出了南厢。在廊下站住脚步,远黛回头看一眼惠儿,温和道:“这几日,你便在这里伏侍石姑娘吧!切记尽心尽力,不得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