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人不觉各自变色,只碍于对方公主之尊,不敢表现出来。
远黛对此却是神色如常,淡然了一眼临昌公主,她平静道:“人之宿命,受之于天;而身体发肤,则受之父母。公主有幸,受天之眷,出身皇族又容貌出众。对公主,小女心中惟敬畏艳羡而已!”这一番话明褒实贬,直指临昌公主所侍以凌压众人者,不过是高人一等的身世与父母给予的容颜。而“敬畏艳羡”者,敬畏,是因你身世比我尊贵;艳羡,是羡慕你父母给你的容貌比我好,却非为了其他,话中更隐隐藏了几分不屑之意。
临昌公主毕竟是在宫中长大,目中所见、耳中所闻皆为尔虞我诈,又岂能听不出这点反话来,闻言之后,毕竟又深深看了远黛一眼,这才撇嘴道:“好个凌家九娘,虽则相貌平平,嘴皮子倒甚了得!”语气却已软化了许多,先前的容貌丑陋也改成了相貌平平。
萧呈娴在旁听着,心中不觉大大的松了口气,当下笑道:“外头这般寒冷,有什么话只是入内再说吧!”她这里打圆场,那边临昌公主自然心中明白,当下回身作势,请众人入内。
及至进屋坐下,宫人奉了茶来后,临昌公主才又想起凌家该有两位小姐,因又问起。萧呈娴便仍拿了先前那话来支应了一番。临昌公主本不甚在意旁人,之所以问起,也不过是基于主家的客套,听了倒也没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后,便与萧呈娴叙谈起来。
先时在外头,她嘲笑远黛相貌,却被远黛淡淡的顶了回来,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这会儿便有意无意的冷落、无视远黛,便一个劲的与萧呈娴说些远黛插不上口的宫里事儿。她的心思,远黛自是明白,因而也不言语,只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神情怡然的喝着茶。
如此一来,场中最为难受之人,却反成了萧呈娴。她是既不好不理临昌,又不愿太过冷落远黛,然而眼前景况,又实在令她难以兼顾。暗暗叹了口气,萧呈娴觑着临昌说话的间隙,问道:“清月这次过来绿萼岭,打算住几日?”她是萧皇后的侄女,萧皇后膝下并无女儿,对她甚为疼爱,时不时召她入宫陪伴,因此与临昌公主甚为相熟,甚至以闺名相称。
临昌公主柳眉一挑,颇得意道:“母妃原说是只能住三日,不过如今既下了雪了,雪地路滑,自然不可冒险下山了!”她说着,便朝身后一众宫女笑道:“你们说,可是不是?”
众宫女闻言,尽皆笑了出来,怜星等几个更笑道:“公主说的是极!雪地路滑,公主又是金枝玉叶,怎可冒险!明儿我们便请秦嬷嬷写信回宫同娘娘说去!”
临昌便也止不住笑,且道:“看这雪,这几日必是化不了的,又何必等到明儿!怜星,你这便过去寻秦嬷嬷,只说是我的意思,让她写信回宫去同母妃说了!”
怜星答应一声,便笑着告退了出去。显然一众宫女之中,怜星最得临昌信任。
萧呈娴好容易岔开了话题,自然不愿她再说回到宫中去,当下很快笑道:“清月如此做法,也不知睿亲王会否因此不快?”毕竟这疏影山庄的主人,乃是睿亲王百里肇。如今他还不曾留客,临昌公主却已不当自己是外人的主动赖了下来,也确是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
临昌公主一耸香肩,却道:“这几年,我便没见二哥快活过!倒也不差多这么点子不快!”却是一副理所当然,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
远黛在旁听着,却是不禁心生好笑。
那边临昌说到百里肇,终于想起还有正事要问,当下摆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些话,要同两位小姐说说!”众宫女,连带这随萧呈娴与远黛一道进来的丫鬟闻声,忙各自应着,纷纷的退了下去。
众人去后,临昌才撇撇嘴,终于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远黛身上:“凌九,我听说你送了母后两盆花,这才请动母后为你做媒。不过本宫仍要劝你一劝,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远黛微微一扬眉,这才徐徐搁下手中茶盏,淡淡道:“公主的意思,小女却是不明其意!”
临昌一怔,旋即便因远黛的不识趣而心生怒意,冷声道:“不明白?本宫看你心里其实明白得很!凌九,本宫再劝你一句,想攀高枝儿,也得擦亮了眼。仔细爬的愈高,摔得愈重!”
她这边怒形于色,远黛那里却仍神色如常,侯她说得完了,远黛才平静问道:“不知公主今儿这话,到底是公主自己的意思还是睿亲王的意思?”
她如此镇定,却是有些出乎临昌的意料。轻哼一声后,临昌道:“是我的意思如何?是我二哥的意思又如何?”远黛的不卑不亢,淡定自如让她一时颇有些摸不透,原本凌人的言辞也便因之有些后继乏力,甚至难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