睐姐儿已牵着谨哥儿出来,在有没见过的陌生人面前,睐姐儿还是很乖巧,能摆出一副做姐姐的样子。陈铭远让儿女上前给俞泠行礼,见面前这对儿女生的玉雪可爱,行完礼后又倚在陈铭远腋下,如一对能说话的玉娃娃一样。
俞泠不由想起自己孩子,绵珠把自己儿女看的很紧,孩子总是有点怯懦,和自己也不大亲,见了自己反而有些害怕。俞泠那久已藏在心中的悔意,此时就如春日的江水一样,涨个不休。陈铭远已对俞泠笑道:“这对孩子,被我和内人宠坏了,见了人也从来不认生。记得俞兄你的长子,比我家睐姐儿还要大三岁,也该开蒙了吧?”
俞泠的眉微微皱起,对儿子俞泠还是十分在意的,毕竟俞家未来要靠他来撑,可是绵珠未免太有些娇惯孩子,俞泠只是淡淡地道:“绵珠你是知道的,对孩子未免太过关心了些,那孩子身子也有些不好。虽开了蒙,可功课上,还比不上他弟弟。”
叶宁真在为俞隆生下长女后不到一年半,也生下一个儿子,现在俞家两弟兄共有四子三女,徐琴膝下算是孙儿成群,来往的人都赞徐琴是苦尽甘来,两个孩子都养的这么出息,儿媳也很恭敬,一家子这么和睦。俞泠却晓得自己妻子现在是越来越俗气了,为了点芝麻大的小事总是嘀咕个不休,不是说管家们对她不恭敬,就是说厨房不给她做合口饭菜,总之一句,分家单过最好,省的做大嫂的还要在弟媳妇手下受气。
一来徐琴对俞泠有抚育之恩,对绵珠有知遇之恩,二来俞泠觉得,叶宁真管家还是很公平,并无欺凌这些事,自然不肯同意。如此一来,家里就更待不下去,俞泠不由叹气,若,可是再多的如果,也换不回当年了。如果没有见到曼娘,或许俞泠还会劝自己,女子都是这样的,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嘀咕不休,可见过曼娘,她当年的落落大方劲,在今日越发浓了。
或者,不是天下女子都这样,而是自己一开始就娶错了人,当初那个娇媚可爱要依靠自己的女子,现在已经完全消失。这些心事,俞泠对着陈铭远怎能讲的出来?只是又和陈铭远讲些别的闲话,睐姐儿和谨哥儿一直乖乖地在旁坐着听。
自己的儿女,绝不会这样乖巧,俞泠心中的疼更加重了,但又不能在陈铭远面前表现出来,面上依旧带着笑和陈铭远谈笑,但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不一时晚饭出来,两个孩子也被接了进去,陈铭远招呼俞泠坐下:“来,来,这些都是我记得当年你爱吃的。还记不记得那年我们初识,就是在太白楼?太白楼的醋溜鱼片,做的简直是绝了。我这几年在外面,想着这些吃的,馋的不行,每日就让厨房给我试着做,做了这么些年,总算能做出当年的七八成味。”
说着陈铭远就给俞泠布了一筷鱼,这鱼酸中微微带甜,最好下饭,可俞泠只吃出满口的酸味。君子远庖厨,陈铭远想吃,自然是会告诉曼娘,这一次次的尝试,也是曼娘带了人在那里试。这才是一个妻子该做到的,把家管的那么好,让男人一回家就觉得愉悦,让客人一走进来就觉得这家子和乐融融。
俞泠的手已经在桌下握成拳,心已经被刺的千疮百孔。陈铭远又布一筷鹿脯:“这个是上回他们送来的,我觉得晒的太干,吃起来不大好吃,还是你弟媳妇想出主意,用鸡汤浸了,然后再拿出来,稍微晒干之后切细凉拌,倒比那寻常的吃法好吃。”
这用鸡汤浸过的鹿脯,吃起来比寻常的要鲜的多。俞泠却食不知味,勉强说出一句:“记得阿远你当日不是这样到处寻摸好吃的,反是齐王世子喜欢到处去找吃的。”陈铭远给俞泠倒杯酒:“这县城这么小,事情又不多,不琢磨点吃的要琢磨什么呢?”
说着陈铭远拍拍自己的肚子:“你看,我来这里三年多,反倒胖了,写信回家我娘还不信,非让人亲眼来看过才相信。”说着陈铭远摇头一叹:“你看我儿女都三个了,再不是原来的翩翩少年郎了。”俞泠看着陈铭远,虽比少年时微微有些发福,但眼神灵动,面上没有一点愁苦之色,一看就是日子过的十分舒心那种。
反观自己,只比他大那么半岁,眉间却有无法散去的愁意,媳妇娶错了,实在是一生大错。而这错,还是自己亲自选择,怪不得别人。
“奶奶,爷又让传进去一壶酒,我瞧啊,爷这不是要把人灌醉吗?爷喝酒,可是极节制的。”春雨掀起帘子走进来说,曼娘坐久了有些腰酸,捶一下腰就对春雨道:“难得你们爷高兴,就由他去吧。你啊,怀了也七个月,就没见你闲过。你婆婆都和我抱怨了。”
春雨坐到曼娘身前:“这要在京城,我就回家歇着了,可在这里,奶奶您身边的人就这么几个,我再闲着去,还谁来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