睐姐儿的眼又眨一眨:“娘,赵婆婆说,闺女是娘的贴身小棉袄,难道娘您不喜欢我这样的贴身小棉袄?”这丫头,太聪明了,可是聪明的孩子有时候难免会仗着聪明,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来。
曼娘现在就庆幸睐姐儿亏的是个女儿,再闹腾也翻不出这后院高高的墙来。若是个儿子,只怕就有的头疼了。
沈太太带了儿女在八月中离开龙岩,平日相熟的人都去送行。送走自己太太,沈知县也忙着把这事的首尾都处理了,这件事关系重大,本省巡抚写了长长的奏本上去,对诸位有功之人都列在后面,沈知县和陈铭远也名列其上。
到得十月中,奏折批了下来,依例论赏,除陈铭远不动外,别人都升了一级,沈知县按例也该升一级,连升两级让沈知县喜上眉梢,同时下发的吏部文书上,让沈知县等交接完后急速进京候通判之选。
除沈知县外,宋主簿也因三次大考优秀,得以提升为县丞,和沈知县一样要赴吏部候选。沈知县是情理之中的话,宋主簿就是意外之喜,比沈知县还要欢喜几分,若运气好,三年县丞过后,再得一次优秀考察,说不定能任一任知县,这对宋主簿这样的杂官来说,算是最高梦想了。
一时城内喜气洋洋,县衙和宋家都人来人往,恭贺声不绝于耳。唯独陈铭远有些不自在,眼看同僚升迁,自己却只能原地不动,想都能想到,今上对自己还是心存不满。不过陈铭远迅即又想到,或者今上是想让自己再多锻炼锻炼,毕竟今上总算还记得自己名字,要晓得多少人做了一辈子官,名字未必能被今上记住。
曼娘本还想劝慰丈夫,见丈夫在短暂的难过之后又开始和儿女们玩耍,心这才放下。她月份越来越重,沈太太既不在,宋太太和曼娘素来交好,曼娘也就免了那些应酬,一心只想等着这胎生产。
十一月初新官到了,沈知县和新官交接完毕,忙忙和宋主簿一起赴京备选去了。新知县姓阮,也带了女眷来。曼娘虽身子沉重,也要前去给阮太太道贺。
坐了小轿,为防万一曼娘连金嬷嬷也带了去,轿子进了县衙,管家娘子上前迎接,曼娘见阮家下人行动举止要比沈家的强一些,听说这阮家也是缙绅之家,虽没有出过三品以上的官员,可族内五六品的官员是不少,从这下人的举止来看,这话没错。
曼娘扶了冬雪的手往里面走,不料门里走出走出一个男子,阮家管家娘子忙站在曼娘身前挡住。那人见来了女眷,也觉尴尬,急忙往另一边行去,但眼偶然扫到曼娘身上,不由惊讶出声:“曼娘?”
曼娘原本低头回避,听到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由微微抬头,虽时光流转,这男子曼娘还是认出原来是俞泠,不由微微愣住,此地离京城那么远,他怎的会出现在这里?阮家的管家娘子见俞泠和曼娘似乎熟识,不由眉微微皱起。曼娘的眉微微一敛,对俞泠行礼下去:“表兄安好。”
俞泠心内五味杂陈,眼里只有曼娘那高耸的肚子,记得上一回偶遇,那时她还尚未出阁,沉静大方宛若平时一样,此时再见,岁月没有让她的容貌凋残,身上的端庄大方却比当时尤胜。当日娇艳美丽的绵珠,那面庞虽没多少变化,可是越发变的俗气。俞泠心中一叹回礼下去:“表妹安。”
俞泠起身时才道:“我有一个姑祖母嫁到阮家,我听的福建有好山好水,就跟着过来想游玩一番。”好像当初的确有过这么一门亲,曼娘当日和俞泠定亲之后,对俞家有什么亲眷那是了若指掌,不过现在那些都是往事,再记不得了。
俞泠还待再说什么,可又觉得着实说不出口,转身离去。阮家的管家娘子这才问曼娘:“竟不晓得陈奶奶和鄙府也是有亲的。”曼娘淡淡一笑:“我姑母嫁的,就是俞表兄的叔叔。说来,和阮家,也是姻亲。”
阮家管家娘子双手一拍:“都说是陈奶奶,原来您姓徐,哎,这门亲,我们老太太在世时候也念叨过,说俞家最出息的就是您那位姑父了,可惜没了的早,说起来……”那管家娘子生生地把俞家没福气这话给咽下去,折了两个正当壮年的男人,要一个寡妇支撑门户,也真是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