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杀、捧杀,曼娘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一时陷入沉思,徐老太爷并没打断她的思绪,过了会儿正要再开口的时候曼娘突然开口:“曾祖父的想法的确是对的,难道四祖母就不会捧杀了?四祖母和九婶婶都是寡妇,四祖母想要嗣孙,九婶婶想要嗣子,她们又怎舍得打骂管教?”
徐老太爷长长的白眉皱起来,并不是没有想过,但四太太和九奶奶都是要靠这孩子养老,捧杀的可能性反而不大。曼娘见徐老太爷没再说话,低低地道:“我晓得因十叔是庶出,所以四祖母不肯过继他的儿子,可是曾祖父,不管怎么说,十叔也是四叔祖的亲子,过继他的儿子给九叔叔,这才能让四叔祖在地下安心。”
四太太不喜欢十爷这件事,家里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没人说破,此时曼娘说破,徐老太爷不由长叹一声:“小十三,有些事,想的太明白了也不好,你要晓得,这家里的人,有时候是没有道理好讲的,总要彼此让一步才好相处。”曼娘吸吸鼻子,有些不服气的说:“曾祖父您也说要彼此让一步才好相处,也就说没有我们一直让,别人一直进的道理。我娘临终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难哥儿,您说,我怎能看着母亲的心愿不被实现,若如此,就是我的不孝。”
曼娘说的情真意挚,徐老太爷又叹一声:“曼娘,人,太有执念了会很辛苦。”这样的话曼娘从没听别人说过,眉不由微微皱了下,但还是答道:“可是曾祖父,娘的心愿怎能不实现?”徐老太爷再次沉默,一种力不从心感从心底升起,或者自己当真老了,不然像四太太这样的要求,以前的自己是不会答应的,毕竟过继总要以亲兄弟优先,就算答应了,也不会让一个孩子来反对自己。
徐老太爷在那陷入思索,曼娘悄悄地在地上挪动跪久了的双膝,膝盖有些疼,但为了弟弟,再疼也不怕。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看见跪在地上的曼娘就撩衣跪在徐老太爷面前:“祖父,是曼娘莽撞了,还求祖父看在她一片赤诚和年纪小的份上,薄惩就可,若要重责,就请责罚孙儿吧。”
来者是曼娘的父亲徐八爷,他已过了而立之年,但妻子去世,两个儿子还小的情况下又要读书准备明年的春闱,难免有些憔悴。徐老太爷看着孙子眉微微耸动,曼娘见父亲为自己求情,不由悄悄地拉一下他的衣襟,徐八爷回头瞧女儿一眼。今日的事来的太急,连自己听说这件事后都一时没了主意,想先找人商量下就听说曼娘冲出来寻徐老太爷,那时徐八爷差点就失了方寸,曼娘年纪小不知道,但徐八爷是知道祖父脾气的,到时可别儿子没留住,倒让曼娘受了责骂,这才急匆匆过来松寿堂,此时见曼娘扯自己的衣襟,徐八爷给女儿使个眼色,就又望向徐老太爷。
徐老太爷虽然年老眼有些花,但还是能瞧见这对父女的小动作,叹一声就道:“好了,你会护住你女儿,难道我就会不顾她了?再说她口口声声为了完成她娘的心愿,这孩子,纯孝的让人动容。”
徐八爷听到这话,长出了一口气,曼娘还是竖起耳朵仔细听,想听听徐老太爷到底会不会收回成命。徐老太爷轻轻拍一下椅子扶手:“我老了,有些事决定的太仓促了,过继子嗣这种大事也不能只听你四婶子的。这样,把你爹和你十弟找来,大家一起商量下吧。毕竟立嗣是大事。”
这么说,暂时安全了?曼娘这颗心放了一半,徐老太爷让他们起身,接着就地曼娘道:“若人人都觉得,难哥儿过继过去是件好事,小十三,你也只能认了。”这话语气和方才有些不同,曼娘的脚步不由趔趄一下,但还是回头对徐老太爷道:“是,曼娘知道。”
徐老太爷挥手,徐八爷忙拉了女儿出来,等一走出松寿堂,徐八爷难免抱怨女儿:“你这么着急跑出来做什么?曼娘,那是爹的儿子,难道爹不比你紧张?”曼娘吸吸鼻子:“可是曾祖父说的那么急,老姨奶奶都过去传话了,我怕……”
徐八爷拍拍女儿的肩:“曼娘,我知道,你放心,我的儿子,绝不能叫别人为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