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泮宫师吏荀迟才对赵无恤如此措辞严厉,保不准,那荀氏少年就是他的子侄。
不过,连邓飛也劝诫道:“君子这两天,确实是鲁莽了些,日后要谨之慎之。”
原来,这次追加的惩罚,还有一番复杂的博弈在里面。
他在人市露面的消息,是被范氏家吏告到泮宫和司寇署,又上报至留守卿士面前的。
赵无恤心中暗骂,好你个范氏!这招倒是挺恶心人的。
据说为了决定如何惩罚赵无恤,上军佐中行寅和下军将韩不信还吵了一架。
中行寅因为儿子的缘故,自然强烈要求严惩不怠!建议将赵无恤逐出泮宫,并上报晋侯,召赵鞅回来申斥!
韩不信作为赵氏铁杆盟友,虽然和赵无恤隔着一层,并无血缘关系,但还是毅然出面保全。传讯了在场国人后,他主张把这事当成意外,视而不见。
两位军佐争执不下,只得请上军佐知伯抉择,知伯大手一挥,选择了不轻不重的警告,于是就有了禁足两月的结果。
赵无恤还听邓飛说,一同露面的乐符离也受到了惩罚,不过他更惨一些,还有专门的师吏上门,申饬铜鞮大夫教子无方,责令其改之。
所以无恤猜测,乐符离这次是要悲剧了,免不了被提溜回铜鞮县收拾一顿。
但……谁让这二货没事去瞎凑热闹的!赵无恤事先没邀请他同行。
不过,虽然总忍不住吐槽乐符离,但赵无恤心中其实还是挺愧疚的,隐隐约约,也和对待赵广德一样,将乐子当成了自己的铁杆。
他少不得还得差人跟着去铜鞮,向大夫乐霄说情,希望他会卖赵氏一个面子,巴掌高高举起,轻轻拍下。
当然,在邓飛面前,赵无恤可不能这么说。
他摇头叹息道:“这一来,倒是连累乐子了,《易》云,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无恤虽然幸而免祸,却恨不能以身替之!”
他神色戚戚然,不过心里知道,以乐符离那乐天派和享乐主义者的性格,再见面时,估计又蹦跶开了。
对此,邓飛苦笑应对,他只是负责传讯跑腿的幕僚。
因为赵无恤师事于他的缘故,有些事情邓飛不得不提醒一二,他捋了捋短须,淡淡地说道:“这次的事件,飛倒是想起了百年前的另一件事情,何其相象啊。”
赵无恤对晋国,对赵氏的典史已经掌握得非常不错,顿时了然。
“先生所想,莫不是河曲之战时,吾祖赵宣子严惩胥甲而微惩赵穿之事?”
邓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正是……”
赵穿,是邯郸氏的祖先,赵宣子堂弟,晋襄公驸马,他有宠而骄,军事方面十分无能,却好勇而狂妄。
公元前615年冬,秦康公伐晋,晋国六军全部出动,隔着黄河加以抵御。双方在河曲决战,赵穿因为厌恶当时的上军佐臾骈,就处处捣乱,胥氏的胥甲也跟着瞎起哄。他们两次延误战机,导致秦军顺利地趁黑夜逃脱,不久又入侵晋国,攻陷了瑕地。
晋军师老无功,自然要追究责任人,加以惩戒。
但当时的晋国执政是赵盾,对赵穿很是宠溺。于是大棒就砸到了胥甲头上,他的卿位被解除,驱逐出国,再也没能返晋,胥氏自此衰弱。而赵穿虽然也受到了惩罚,但只是跑到郑国呆了一年,很快就官复原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和现如今韩不信出面庇护赵无恤,让中行寅的气头只能撒乐符离头上,是何等的相似?
赵穿的鲁莽,为赵氏拉了不少仇恨,让赵氏几乎灭族的下宫之难,他也要负一定责任。
赵无恤知道邓飛话里有话,是在告诫他要谨慎低调,不要成为下一个赵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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