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那个年轻男子三十出头,却并不像等闲常打仗的人那样精悍,模样甚至有些斯文。等到一行人近了前来,他便温言笑道:“可是顾泉顾管事?”
“是,见过二姑老爷。”顾泉长揖行了礼,直起腰之后看见那大堆箱笼,他便沉声说道,“我在外头备下了几辆车,这会儿时间不早,让他们把箱笼运到车上先送去张家老宅吧?”
“好好好。”见顾家还有人来接自己,张昌邕总算是心头一松,当即含笑说道,“让他们把行李先送回去,我这就去武宁侯府见岳母大人。”
然而,面对这句话顾泉却是微微一皱眉,随即才恭恭敬敬地说:“回禀二姑老爷,太夫人这两天身上有些不爽快,说请二姑老爷先去应天府衙关领上任,等诸事齐备了再去府中拜见不迟。”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张昌邕一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强挤出了一个笑脸道:“岳母大人身上不好?如此我这个做女婿的更应该登门探望探望…...”
“多谢二姑老爷有心了。”顾泉不卑不亢又是一揖,口吻中却仍是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太夫人说,二姑老爷能够调回京城,都是天恩浩荡,理当先国后家先公后私把交接的事情都料理妥当比什么都来得要紧给她请安不急在一时。”
太夫人连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拿了出来,张昌邕尽管心里又惊又怒,可也只能捏着鼻子领受。然而,眼见那些精壮的顾家家人将一个个箱笼往外搬去,他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自己还有女儿留在武宁侯府,当即轻咳一声又开口说道:“既是岳母大人身上不好,瑜儿和晗儿她们若还在武宁侯府继续叨扰,未免不便,如今我既然回来了还是接了她们回来住。”
然而,这一次顾泉仍是仿佛想都不想似的,表情淡然而又坚决地摇了摇头:“表小姐和晗姑娘入京之后,一直都住在太夫人宁安阁的东厢房里,太夫人闲来没事便请她们去屋子里叙话,如今这一病,更是离不开她们两个。太夫人说,二姑老爷如今既然孑然一身,两个女孩儿没人照管在府里住着多有不便,更何况太夫人答应了晗姑娘的父兄要好好照拂于她。如今之计,还是把人留在武宁侯府更加妥当。”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他这个当爹的连女儿都不能接到身边了?
张昌邕只觉得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一时间竟是有些克制不住,当即开口反问道:“晗儿的父兄?我记得他们只是在侯爷军前效力的寻常军卒,太夫人怎会答应他们什么!”
然而,他觉得自己这话问得一点问题都没有,然而,却偏偏发现顾泉身后的那些家丁仿佛是看乡下人那样诧异地看着他。面对这样的目光,他一时恼羞成怒,但旋即就等到了答案。
“二姑老爷的信息未免太滞后了些。晗姑娘的父亲此前已经晋升了副千户,她兄长则是晋升了百户,如今都已经调入了赵王中护卫,归东安郡王直辖。他们已经觐见过赵王殿下,而东安郡王更是对他们颇为赏识,原本此次赵王殿下和侯爷征辽东,晗姑娘是要和母亲弟弟一块随赵王妃移居保定府的,结果还是因为担心表小姐,这才暂时留了下来。既如此,太夫人自然对晗姑娘另眼看待。”
见张昌邕呆若木鸡,顾泉只以为这个自视甚高的姑爷是因为干女儿一家飞黄腾达而懊恼,心里更添几分鄙夷。只是,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他便拱了拱手道:“二姑老爷可是眼下就去应天府丞关领上任?”
“好......不不,也不差这么一天,先回老宅,先回老宅!”
张昌邕此前只顾着收拾之前的后遗症,忙着接收妻子顾夫人在嫁妆之外添置的那些家产,就是打听京城动向,也顶多关注武宁侯顾长风一度下狱这种大消息,何曾想到还有这样不为自己所知的变故?一想到章晗的母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不声不响地接走,而其父兄已经调入了赵王麾下,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么说来,那丫头是攀上高枝了?
带着这些担心,他回到张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是有些浑浑噩噩,仿佛是坐船久了晕船一般。等到箱笼都送进来放好了,他径直去打开了那个指名放在炕上的藤箱,盯着里头的一些衣物瞧了一会儿,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了起来。
死丫头,别以为你就这么容易逃脱了我的手掌心!
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管家的声音:“老爷,外头有人投帖来拜,说是您的同年,大理寺少卿景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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