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见太夫人丢来了一个眼色,想了想就起身笑道:“话虽如此,老祖宗今天中午为了你们没回来,一直颇为操心,却没吃什么东西。我去厨房吩咐一声,拣清淡的做一两样来。”
见王夫人一走,不等太夫人发问,章晗便言简意赅地将今天那些事情说了出来,就连惠妃吐露的秦王妃算计也不例外。毕竟,顾淑妃是太夫人嫡亲女儿,她隐瞒是隐瞒不住的。太夫人听到皇帝突然驾临,敬妃居然毫不避讳指斥秦王妃,紧跟着皇帝让淑妃留她们用饭,不多时淄王陈榕和赵王世子陈善昭联袂回来,一大拨人一块用的午饭,又听到陈善昭言说赵王启程之期,她忍不住左思右想,到最后便觉得今日之事恰恰印证了自己之前那番顾虑。
想到这里,她便开口说道:“晗儿,你父兄此次调入赵王中护卫,随赵王远征辽东苦寒之地,毕竟又要和你好些时候不得见面。这样吧。请他们过府,让我和你二舅母也见一见。我也得好好谢谢他们教导出了这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儿。解了顾家此番危难。”
章晗被太夫人说得吃了一惊。连忙屈膝跪了下来:“太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若不是干娘,怕我至今不过一个目不识丁的女子;而若不是太夫人派人相接,我和父兄此次怕也难能相见。我之前不过斗胆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又违了您的吩咐,怎敢让您说一个谢字?况且。他们是外男,只怕多有不便。”
“好孩子,到现在你还这么谦逊。你帮了顾家这么大忙。我当然得好好谢谢他们。而且。我毕竟是痴长些岁数,见一见你父兄也是应该的。”太夫人笑着把章晗扶了起来,随即又看着张琪说,“再说了,你这姐姐也从来没见过你父兄,怕是也好奇得很。既然正月二十六动身。择日不如撞日,倘若他们有空。就是明日正月二十一请他们来吧!”
倘若没有今天在宫中听到的风声,章晗原想着母亲和弟弟既然已经由赵破军顺利从京城接了出来,不如就让父兄求赵王一个恩典,将家小移到赵王封地上,她也可以跟着一道过去团圆。然而,今天既然知道了秦王妃的这些算计,她便不能把赌注全都放在赵王这一头。毕竟,即便敬妃在皇帝面前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可如果赵王府用着她父兄,又希望在秦王府内多她这么个内应呢?
思来想去,她便轻轻点头道:“既如此,我听太夫人的,下午我便送信给父亲和大哥。”
太夫人这才露出了笑容,旋即却轻轻摩挲着章晗温润的头发道:“我从前就说过,我一直拿你当成咱们顾家的人,你却一直见外,日后跟着瑜儿叫我一声老祖宗便成了,成日里太夫人太夫人短的,恭敬却少了亲近。”
“这……”见太夫人一脸的坚持,章晗不得不轻声开口,叫了一声老祖宗。可是,当太夫人如同揽着张琪那样把自己也揽在了怀中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是她感觉错了,还是太夫人这话中确实有些别的意味?
行程将近,赵王府中上上下下亦是在整理行装。赵王要带着庶三子东安郡王陈善嘉和嫡四子宛平郡王陈善睿前往辽东,而赵王妃则是带着庶次子怀柔郡王陈善恩回保定府,而世子陈善昭则是一如既往留在京城。此时此刻,赵王妃亲自给赵王打点好了盔甲内的军袍和软甲之后,外头就报说世子回来了。
不一会儿,陈善昭便进了屋子。尽管母子一两年才能团聚这么一次,可进京这些天,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事情层出不穷,能说话的机会却少得可怜。如今就要走了,赵王妃示意陈善昭上了前来,端详了好一会儿,突然紧紧握住了长子的手。
“母亲……”
“昭儿,你在京城这么久,可有什么看中的姑娘?”
见陈善昭闻言大愕,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赵王妃不禁缓缓松开了手,旋即苦笑道:“你当年十二岁便不得不离开父母孤身到京城,这许多年非但不怨不悔,而且还帮你父王做了许多事情。可如今你的婚姻大事却握在别人手里,我每每想起就觉得心里不好受。你若是有什么看中的姑娘就对我说,哪怕是再伤脑筋,我也会和你父王设法,竭尽全力为你促成了。”
“母亲不要这么说。”陈善昭缓缓跪了下来,却是闲适自如地说道,“为人子女,为父母分忧,原本就是应当的。至于婚姻大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既然皇爷爷此前那样发话,母亲不若上表,在五品以下的人家给我挑个世子妃,如此对父王也好,对我也好。”
他在京城这么久,见过的女人不计其数,甚至还有世家千金趁着他微服之际,有意在他面前卖弄美貌乃至于才学的。可那些女人多半都是家族的附庸,那些所谓大见识,也不过从父兄长辈那里现学现卖的拿来。再说他孤身一人在京,与其妻族姻亲盘根错节麻烦之极,还不如简简单单挑一个的好。当然,最好能别给他拖后腿!
想到这里,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听到儿子年纪轻轻竟是这样豁达,素来坚韧的赵王妃只觉得心头如刀割一般,良久,她才突然伸手过去,一把将儿子揽入了怀中,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身在皇家,这便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