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冷笑一声道,“你若是想当逃奴,让你家里人都成了窝藏逃奴的人,大可以回去,就当我这话没说过。”说着气呼呼的往床沿一坐,别过头去不看六娘了。
焦急的心此刻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六娘深吸了一口气,品味着小喜话里的意思,却是越想越觉得心凉,缓缓的坐起身来,走到小喜身边,拉着她的衣袖低问道,“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小喜斜斜的瞥了六娘一眼,见她再无方才的冲动,这才冷哼了一声,“休要说我,便是四儿和芽儿也瞧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六娘心头咯噔一声,就听见小喜小声道,“如今人人都往上房凑,偏生你这个受了老爷夸奖的大事小事都唯恐避之不及,谁瞧不出来?满院子的人都知道你在躲懒,却是没人开口说一句,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莫非都瞎了不成?”
六娘愣住,她还以为自己的行为没人注意到呢,却是听见小喜又道,“你那日从柴房回来,你可知夫人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六娘抬眼望向小喜,她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过去,不过,她这样的人,于姨娘两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儿设计她?
“说是留你不得!”
小喜狠狠的瞪了六娘一眼,顿了顿又道,“我不知道海棠什么事招惹到你,你非得在那时候打折了她的腿,可你就没发现如今院子里的人瞧你的时候都带着几分怕意?”
六娘闻言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小喜平日里瞧来憨憨的,如今才发现是个藏得住心思的人,被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训就罢了,如今一个六七岁的丫头也能训她,偏偏还说的很有道理,只能苦笑。
小喜却是误会了六娘的意思,摆摆手,“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是恩怨分明的性子,我找人替你带个话,待会儿便送我手绢还礼,半点儿便宜也不肯占别人的,这海棠必然是将你得罪狠了,只是你犯得着那时候去落井下石么?”
六娘继续苦笑,小喜又道,
“我本想着你家里人既然要来赎了你回去,你也不爱往人前凑,也不至于犯什么错被人拿捏住了,便没跟你提此事。夫人既然不愿留你,你家人来赎,正该是高高兴兴的送你回去的。直到上次你哥哥派人来赎你,却是让钱妈妈给送到了衙门,我才知道事情不对了。你可知道,你哥哥派人来了两次,第一次被送去了衙门,第二次派人来,连门都没能进!”
六娘闻言瞪大了眼睛,小喜冷笑,
“后来你哥哥才又寻人找来了你舅舅,在侧门见了你一面,这事儿侧门那婆子可是先去钱妈妈面前回禀了才来寻你的!你也不想想,她既然不愿让人赎了你回去,又为何让你家人见你?你这时候跑了,怕是刚到家就有一堆人等着拿逃奴!你那哥哥最多不过补个八品的缺,如何能跟咱们家老爷相提并论?片子往衙门里一递,到时候休要说他护不住你,便是他自己的乌纱帽也指不定能不能保住!”
小喜的话如同一声声的闷雷响在六娘耳边,将她震的头晕目眩,她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的结束,却是不想于姨娘还真挖了个坑在这儿等她跳。
六娘坐在床边,静静的消化着小喜带给她的这些消息,半晌,呼出一口气来。
先前就知道于姨娘不会轻轻的放过她,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如今看清了剑落下的方向,她的心反而踏实了些。
有宁三老爷的话在,于姨娘不会打自己男人的脸,必要拿到了她的错处才会动手。可若是于姨娘一直拿不到她的错处,这事儿就只能拖着,宁三老爷不可能一直记挂她这个小丫头,可于姨娘这口气憋久了,她的下场怕是越惨!
这事儿说起来是于姨娘算计她,却也不算是亲自出手,她不过是在等她自己犯错而已,像是在看股掌间的蝼蚁自寻死路。
她如今是不能动了,有些东西虽然是小喜猜的,可种种迹象表明,于姨娘还真不介意连带她家里人一起坑一把。
想到这里,六娘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个女人,好狠!
如今是一动不如一静!
六娘叹息了一声,罢了,一直知道那二货闯下的祸事没有让人挽回的余地,若带回去的只是灾难,还不如别回去呢。
平复下心情,六娘转过头抓住小喜的手,“我该怎么谢你。”平日里再怎么要好都算不得什么,关键时刻肯拉你一把的却是不多见,何况,小喜说这么一番话也不是没冒风险的,这个人情,六娘自觉是欠大了。
小喜见六娘似是想通了,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笑道,“你想开了就好,只要你不犯糊涂,你哥哥总是会想法子将你赎回去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我也不与你客气,我如今放不下的只有我那个哥哥,我那后娘……不提也罢,你日后回到家中,还要劳烦你替我看顾一二,你哥哥是个官,只要他说一句话,我那后娘总不敢做的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