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夏夜之端起来,一饮而尽,像是一个虔诚的学生等待着老师耳提面命。谁知沐风笑笑:“夏兄去吧!”
“这……”夏夜之眨眨眼,“就完了?”
沐风点头,“请!”
夏夜之又是苦笑,不知沐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见沐风下了逐客令,只好告辞……
夜风袭袭。呼啸的寒风将萧山北岭凋零的枯树吹的吱呀作响。
从语雪家离开后,夏夜之就将车开到了山上。俯瞰着东江的夜景,怔怔失神。时而想起前世的戎马,时而想起悠然神往的阴影传奇,时而又想起自己的境遇和沐风的话,他不知道有没有沐风口中所说的万法之相,他也并不相信,也许只是沐风在安慰他,给他打气,不过这一切不重要了。想想前不久那晚,和阿路贝利西、摩西两张圣修会王牌那场大战中。他不是许愿了么,如果语雪能平安度过这一劫,他愿意用任何代价交换,这个代价包括死亡。他并没有死,这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了,就算是死也很公平,还有什么权利不知足呢?
夏夜之踩灭了最后一根烟蒂,收拾心情,驱车下了萧山。直奔江大,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本来是想买玫瑰的,但是无论白玫瑰黄玫瑰还是红玫瑰貌似都有点司马昭之心的意思。再者他现在这个状态,到底是否应该对语雪表明心意,连他自己也下不了决定。归根结底,在心灵上潘神还是一个脆弱的人。
节日的气氛太浓了。街上从江大出来的学生们满脸笑容,有男女朋友的。满脸欢笑,就连出去通宵的单身小青蛙们也很快乐,进了校园没想到更是拥堵,一脸稚气的一年级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艺术大礼堂走出来,从他车旁走过的几个男生喋喋不休评论着晚会的内容,当然主题就是各个戏的妹子们,看晚会是假,看美女是真。
忽然听到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男生咋咋呼呼地喊:“我操,内个内个女女是内个戏的,对对对,长发那个!”
几个人停下脚步,顺着哥们指点看过去,五彩斑斓的艺术礼堂前,一个身穿短裤打底裤,黑色小皮衣的女孩正在下楼梯,长发如墨披下,赛雪欺霜的脸上被灯光衬托地美轮美奂,像精灵一般,一个眼神好的哥们立刻道,大四的估计!
旁边的一个问为啥,他嘿嘿一笑道:“只有大四的平时里咱见不上!”操北方口音那哥们黯然道:“你妈,大四的咋,老子复读三年,按照常理也大四了,老四,你过去跟她要个电话,就说我要的!”
老四道:“你去,就说我要!”
“那我去了!”说完,往那走。
老四见状急了,赶紧跑两步,“老大,老大,开玩笑么,就开个玩笑么!”
老大拍了拍老四肩膀,奸笑,“熊样!”老四顿时脸红,激将道:“有种你去,叫上去吃饭么,我请行不行!”
老大摆了摆手,“下次吧,下次吧!”其他四个人顿时很失望,一步一回头往前走。老大突然站住了,道:“这么回去是不是太逼败了,要不这的,老二老三你俩去,哥给你们充一个月点卡!”抛出了诱人条件,然而这又是一个互相谦让的开头,夏夜之无语地按了按喇叭,道:“你们到底去不去,商量好没!”
这几个货压根没看见车里有人,猛地吓了一跳,支吾半天说不出个长短,夏夜之百无聊赖戏谑道:“不去就闪开,我去!”说完,也不理几个大一雏鸟,向语雪走过去。
见语雪下了台阶,夏夜之刚想叫她,一辆黑色奔驰已经停在她旁边,没听见说什么,语雪就上了车,夏夜之听到身后那几个小雏鸟的唏嘘,貌似在对他的迈腾讥诮。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要见上惦记的人了,还没说半句话,被截了,夏夜之心中烦躁,暗想这难道就是沐风说的开示么,好不容易想做一件事怎么能如此不顺利。
他赶忙上了车,去追那辆奔驰。
就在过弯的时候,警示灯马上变了,但夏夜之心急,轰油往过冲,突然前面一个骑自行车的男生也想赶灯蹿了出来,惊的夏夜之一个急刹车,忙打方向,堪堪避过,但还没来得及重新发动,一辆车直接闯灯撞在他车后,整个过程只有两秒,刚看完晚会的学生还没有从一个**反应过来,就又见了一个**,尤其是在路口附近的学生,完全惊呆了,几个女生吓得哭起来。瞬间一大堆人围拢,叽叽喳喳乱成一团。几个学生会好事的大二学生打电话给校警。说迈腾的和mini飚车,出了车祸。
夏夜之一脚将门踹开。无名火起,狠狠瞪了骑山地车那男生一眼,那男生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见惯了新闻上各类富二代的嚣张跋扈,以为这富少下来揍他,没想到对方没有发生过激行为,当然,只是对他,因为开迈腾的公子哥已经气势汹汹朝后面走出。近乎粗暴的拉开mini车门。
夏夜之知道自己有些失控,更有些丢身份,但这一刻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在嘶吼,为什么整个世界都要威逼他,与他作对,阻碍每一件想做的事。说到底,他还不能豁达到在短暂的几个小时里从仓央上师坐化自己无药可救的噩耗里超脱出来,愤懑情绪积压积压,溢满了胸腔。急需一个宣泄的途径。
真他妈的操蛋!
操蛋的世界!
操蛋的人!
夏夜之一把揪住司机的衬衣领子,“你他妈怎么开车的?是不是活腻了!”边骂边将车里的人揪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撞击还是惊吓,直到被拽出来。mini的司机才有了反应,大口大口喘息,努力地想抬起头。但脖子被一只特别特别有力的手卡的死死的,动也动不了。想掰开对方的手指,难如登天。一种无力感涌了上来,她摊下双手,放弃了抵抗。
“对不起,放我走好吗……”
从喉咙里艰难发出了这个声音,竟然是年轻的女人声音。
夏夜之刚才只从玻璃里看见对方穿的衬衫,以为是某个纨绔公子摆酷开快车,轻易践踏别人的生命,对待这样的败类,应该死一个算一个,被生下来的畜生早该身归那世,所以怒不可遏,结果一听是女人毒声音,本能的大男子主义让他手不禁一松。
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女人摔倒了,迷茫到近乎惺忪的眼睛愧疚而畏惧地四下张望,铜墙铁壁的四周充斥着各种令她崩溃的声音,仿佛末日审判的谴责,而一个逆光的人影就模糊地矗立在面前,似乎宣读她十恶不赦的罪名。
她有些委屈,想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失控,愿意赔偿任何损失,然而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只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
眼泪满眶,她揉了揉眼睛,掀起一弯动人的涟漪,扁起了嘴,试着努力不哭出声,但越是如此泪珠越是断了线地狂坠不止。
在光线下分毫毕现的这一幕深深打在夏夜之涣散的瞳仁上,身体里全部血液尽然不受控制的倒冲向大脑,刺的头皮发麻。
基纽学员最强的两项本领是跟踪和认人,尤其后者,让cia羡慕不已。
而他夏夜之记忆力超强,就算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数年之后都不会忘记,更别说在生命特殊时段做过标记的对象了。
所以,当眼前这副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的容颜被冰冷泪珠划过的时候,他清楚而深刻地感觉到手腕上传来一股刺痛,那感觉清晰到无以伦比的真实,让他竟然情不自禁地撩起衣袖。对,那是被牙齿切破肌肤的痛。
脑海中的震骇胜过了发现语雪居然是十几年前坐在身旁的吃香草冰激凌女孩的情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
沐风风轻云淡的声音如晨钟划过耳际,温热的薄雾悄然漫上眼际,生性悲观的阴影王者却在飞快的计算着这样一种概率,那个小到微不足道的数字令他实在不敢与预兆开示什么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就那么站了不知多少岁月,夏夜之的手指颤抖地触碰着她的肩头,嗓子像着了火一样的哑道:“你,你是谁……”
这种声音更像是审判时威逼的口气,于是女孩抽泣而愧疚地说:“苏夏,我叫苏夏,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苏夏
夏夜之无声地重复这这两个字,是什么时候这两个字竟然清晰如斯呢,只要轻轻回想,曼妙的清音与时而感伤的叹息声就会浮现,夏夜之颤抖的手落在她的头上,复杂到无法言说的声音轻柔而心疼道:“没事了,没事了……夏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