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她声音的辨识度十分高,彭伦竟马上听出了她是谁,面色一变,惊异地望着她,见皇帝确实受制,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在他的印象中,泠然是没有武功的,他自然也清楚皇帝的身手,见他这么容易被制住很是奇怪。当日五凤楼头见她毁容,彭伦心中并不好受,一直觉得是自己未将她留下,送入相府才铸成大错,所以此刻虽担忧成绶帝的安危,同时也并不想她出事,一怔之后,忙劝道:“张姑娘么?有话好说,皇上万乘之尊,岂可玩笑,快快放开,陛下定必不会追究!”说着他紧张地盯着皇帝,希望他能允诺。
朱见济见到楚玉和红绡都逃出生天,最后一张能制住他们的王牌却没有什么动静,心绪大乱,他从小在楚家父子积威之下生活,早就养成了一种条件反射的惧怕,深入骨髓无可救药,若不是已经变了“芯子”的楚留香来跟他做交易,他还不敢发动那场炮轰相府。
激怒楚玉的后果,是他不仅不可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女子,恐怕还要失去早就掌握在手中的江山……
他的心中一时痛悔无边。
泠然纵使聪明伶俐,纵使娇憨可喜纵使再有几千几万个优点,在他看来,实在不及他的万里江山!
“怎么?为了芝麻丢了西瓜,想哭了?”泠然倒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将他那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1小皇帝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此不折手段,她甚至又想让楚玉他们干脆逼他退位,写下禅位诏书传位于李唐妹的儿子。
大约是红绡已能掌控对面的炮手,漫天的硝烟中,楚玉的身影倏然清晰,踏雾而来,眨眼站在了朱见济对面,用亲昵怜爱的目光将泠然上上下下一番洗礼,这才慢悠悠将目光落到被她心爱女人制住的皇帝身上,扯了扯嘴角,道:“皇上的这个欢迎仪式,搞得未免铺张浪费了一点。”朱见济被他极其鄙夷地讽刺,倒激起了那点龙性子,泠然近距离看到他连脖子上的筋都突突涨了起来,忽然厉声道:“对,朕可能永远不是你的对手,安排的一切在你看来如同过家家一般!朱家的江山,你只是不屑要而已,你想要,什么都是你的!你只要这个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念及这两年来自己对她心心念念,牵肠挂肚,更觉委屈,竟有些哽咽起来:“朕对她也没有半点不好,她却毫不犹豫要将朕置于死地,要杀便杀!不论这场兵变是谁安排的,杀了朕,你就算想称帝也没有那么容易史家会口诛笔伐,你永远抹不了弑君篡位的恶名!”
楚玉仰天无声而笑,夜色下,绝世的风姿更夺了月华的清辉,叫人不敢逼视。
低下头,他长臂一舒,已将泠然带到怀里紧紧揽着她的纤腰。
泠然低呼一声,彭伦已经第一时间冲上去扶住将要跌倒的成绶帝,除掉他脖子上的束缚。
她有些嗔怪地横了楚玉一眼,见他如玉的肤色较往常更加白了三分,心下怜惜,也就没有出声怪他破坏了自己对皇帝的控制。
楚玉似懒得再跟朱见济多说任何话,拥着泠然欲待离开。
朱见济却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你站住!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位他从小崇拜至极的大哥极度轻视的态度最大程度上伤害了皇帝的自尊心,他忽然宁愿楚玉以强悍的姿态说要跟他争夺什么一江山也好,女人也罢!
也只有在楚玉面前,朱见济才会露出这般孩子心性。
皇帝虽然年幼,但在臣子心目当中是英明决断、胆色过人的,连彭伦都想不到运筹帷幄的天子会如此失态地失哭,竟不知如何安慰。
尚铭和两名锦衣卫千户都低下了头。
楚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身边一直没有任何亲人,以前没有,将来也没有,孤家寡人的滋味不是谁都爱尝的,既然家父不是皇上所杀,我与泠儿都是毫发无伤,为难你作甚?你爱坐那把龙椅,就坐吧!”朱见济热泪更是如泉水涌出,他这番和huā落痕合作,苦心孤诣将楚玉骗回京城,私底下约定huā落痕得楚玉,他得泠然。
每每想到楚玉要被一个更强大的人控制住,生不如死地做那龙阳之事,他心里比与泠然重逢更加高兴……
泪眼模糊中,他看到那双曾经熟悉,却从未将爱恋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的眸子犹自含着悲愤,意识到终究是输得一壤糊涂。
龙椅,只是人家不屑于坐的,他爱的女人,永远也别想染指。
贵为天子就真的那么有意思么?
如他所说,从来没有一个他能完全信任的人,除了那个笑盈盈帮他出主意的少女可是连她也是楚玉的,这皇位,对她来说,原来也同样一文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