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海浪,喜欢海风,喜欢大海的味道。”唐汉娜放开书本,盯着颜显屏的双眼一字一句说着,“你呢?感觉和明朝海军有什么区别吗?”
“我不知道……我想我娘……想我爹爹……想大明……”颜显屏眼角出现一朵泪花,哭啼啼地把头埋进唐汉娜的军服里,一双手死死抓着床单。
听到“爹爹”和“娘”两个词,唐汉娜一下就呆了,好半天,才拉起床上的被单,盖住了颜显屏的身体,同时也捂住了自己的脸,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表情。
“好了,姑娘们,准备一下,该上甲板了!接舷战教习!”
舱室门被打开,卡特琳娜中尉腰间挂着一把佩刀和转轮手枪,英姿勃发地站在门口,打破了船舱沉闷的气氛。唐汉娜和颜显屏赶紧跳下床,开始整理军装,不多时,跑出去透风的其他三个女生也带着委屈的表情回到了舱室。
……
起伏晃荡的甲板上,唐汉娜和颜显屏提着水手刀,偏偏倒倒,软弱无力,四周的男学员们是忍不住笑声连连。然后接舷战教官卡特琳娜中尉极为潇洒的一打N,把一通自认为年富力强的嫩毛男学员撵得鸡飞狗跳……
狂风大浪中,一群群海军学员在教官的呵斥下,拼命地拉扯着缆绳,以防止桅杆或帆具损坏。牢牢栓在炮位上的几个娇滴滴的女生更是全身湿透着把身体伏在舰炮上,被风浪折磨得几乎不省人事……
青城湾里,女生们戴着厚厚的耳罩,依然无法阻止那隆隆的炮声穿透鼓膜。膨胀的炮口焰,巨大的音波,捧着训练弹头和发射药筒负责装弹的女生是吓得惊叫连连,花容失色,作为炮手的颜显屏更是手脚微微发颤……
模拟舱底进水的损管排水作业中,无论男女学员,都泡在齐腰身的海水里,奋力摇动手动式水泵,和“友情出演的死神”争夺着每分每秒……
风平浪静的夜晚,战舰缓缓飘荡在巨大月影铺盖的海面上,如奔驰后的骏马在悠闲散步。学员们在甲板上围坐成堆,有人听着广播里的音乐,有人默默喝着配给下发的低醇度果酒,也有人拨弄古典六弦吉他琴,每个人都在尝试学会减轻内心的压力……
……
企业号训练舰重新出现在碧波荡漾的曼城湾海面,内湾要塞按照惯例,向归航的海军战舰鸣响礼炮,企业号的甲板上,一排排海军学员以整齐的队列向内湾要塞的驻守官兵站坡致敬。
持续20多天的海上作训终于在五月底结束,对于第一次上舰实习的海军学员们来说,这种程度的海训终归还只是一场“浅尝辄止”的初级体验,离真正的海军战斗执勤所要面临的航海作业还差了很远。但即便如此,也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意犹未尽的,也不排除抵触畏惧望而却步的。
重新踏上岸的颜显屏,在返回学院的路上,忍不住又回头望向军港方向。港口建筑物的隔挡下,此时的企业号在视线里只剩下了一点点桅杆的朦胧影子,和大部分男学员一样,依依不舍的表情出现在颜显屏的脸上。
此时,遥远的东方,大明帝国的心脏,北京城,一场留给后世“无穷遐想”的大灾难猛然迸发。
1626年5月30日,周六,大明帝国历天启六年五月初六,北京城西南一隅的某条街巷里,专储京营火药的皇家兵工厂王恭厂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上千吨黑火药的蓬勃力量横扫一切,刹那间,天地震响,烟尘遮日,火光冲天,周边房屋倒塌损毁数万间,军民死伤上万人。
《明史》载:“天启六年五月戊申,王恭厂灾,地中霹雳声不绝,火药自残,烟尘障空,白昼晦冥,凡四五里。”
《明季北略》载:“震声南自河西务,东至通州,北至密云、昌平,告变相同,城中屋宇无不震裂,举国狂奔,象房倾圮象俱逸出。遥望云气,有如乱丝者,有如五色者,有如灵芝黑色者,冲天而起,经时方散。”
《帝京景物略》载:“亘四里,阔十三里,宇坍地塌,木石人禽,自天雨而下。”
如此种种惨不忍睹的大爆炸灾难场景,堪比后世好莱坞的大片镜头。而各种史书中夸张离奇的书写方式,更让后人忍不住添枝加叶为之披上了更多神秘的外衣。
鉴于“一炮糜烂数里”这类的文采在书生们的笔下层出不穷,充斥着从正史到野史的几乎所有文籍中,所以我们有理由对诸多的离奇记载和推论报以保守的态度,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场大爆炸也确实崩掉了明帝国的一颗牙。
在明末经典的党争政治背景下,这么一起惊天大爆炸案,肯定会和以往的天灾一样被官僚们加以利用,处于党争政治漩涡中心的天启皇帝自然就成为了该事件最大的“受害者”。
在大臣们的眼里,皇帝德行有缺,自然天降大灾。王恭厂大爆炸无论是何种原因,“应该”也“必然”由皇帝进行“买单”。这种风气是明末中枢政治斗争的必然性,对王恭厂大爆炸进行尽可能的夸张表达也就成了侧面“讨伐”皇帝的最佳方式,这一明末历史最经典的“政治包装”主题,也揭开了明朝最后十八年光阴里更加激烈的政治军事动荡的序幕。
隆隆的巨响以明帝国的心脏为起点,一层层无形的涟漪扩散而出,发出了明帝国与华夏子民垂死般的沉重呐喊,呼唤着历史的救赎。
(第三卷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