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得再看依旧拉扯的老二两口子,冲着冯老大行了礼,就准备出去,却被冯老大叫住了。
他说:“老大家的,老大出门去了,这几日正是磨坊里头忙的时候,明儿你就跟我上磨坊里头帮忙去。”
竹枝有些不解,依旧沉默着没有多问什么,点头回了自己的小屋。
冯槐冯雪两个还小,瞧着二哥二嫂拉扯的模样,躲在门口看着吃吃直笑并不害怕。冯俊却跟没有听到一般,依旧窝在自己屋里,隐约传来不甚清晰的读书声。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
竹枝坐在自己房里,还是觉得有些好笑。这一局,是不是应该算她胜出了?
不过仔细回想王氏和孙氏相处的情形,她也有些明白了。倒不是孙氏独独对她刻薄些,应该说孙氏对谁都是这样。那天她不是也想也没想地一个耳光扇在王氏脸上么?每日早上叫王氏,平日说话的时候,不也是烂货、馋鬼什么的乱骂么?
不过这些都跟她关系不大,她还是愁烦,该从哪里弄点钱,早日从这个莫名其妙的冯家脱离出去。别说这个家庭,就是这个时代,她都觉得格格不入。像她这样的人,也许最好的出路就是独自生活。
她的要求也不高,上有片瓦遮身,食有三餐果腹也就够了。不过目前来说,就她这身无分文又没有一技之长的状况,连这个要求都显得有些奢侈啊。真是烦人。
下午熬粥的时候,王氏就瞪着竹枝不肯挪眼,嘴里也不干不净地不时挑衅、辱骂。竹枝只当她是失败者的发泄,沉默以对,懒得理会,自顾自地听从孙氏的吩咐做着自己的事情。早上她胜出了一局,还不让人家发泄发泄么?她也想明白了,既然她如今还吃着冯家的饭,那么自然要付出劳动,没有吃白饭的道理。把孙氏当做喜欢刁难人的上司,把王氏当做不怀好意的同事,这关系似乎也就好处理些了。
只是孙氏听着有些烦,骂了王氏几句。
换个角度来看这事,就是领导不满意自己的权威受到下头人的威胁,更何况这手底下的人早间还想拿她当枪使,换了谁也不会答应的。
好歹这顿腊八粥算是圆满地吃了过去。
粥熟了之后,先舀了一碗出来,孙氏郑重地用一个竹篮提了,说是送到村中祠堂去。竹枝听着大为好奇,祠堂,顾名思义就是供奉祖宗牌位,宗族议事之所,她是真没想到村子里头还有这么个所在。在她生长的那个时代,这些都是老黄历了,听说过,没见过。要不是不想惹事生非又跟这家人起什么龌龊,她还真想去见识见识。
不过竹枝不知道的在于,女人根本就不能进祠堂,除非是关系到一生的某些重大事件。孙氏送粥,也不过是交到看守祠堂的人手中,很快就回转了。供奉了祖宗牌位,给冯大纲留了一碗,一家人就将粥分着吃了。
粥不多,每人就分了一小碗,便是念书的冯俊,幺儿冯槐和幺女冯雪,也不过多分一碗罢了。冯槐饭量大,两碗下肚还意犹未尽,冯俊见他眼馋的模样,把自己多分的那碗粥又给他和冯雪各分了一半。竹枝不由又对这少年好感度上升了些,斯文有礼,友爱弟妹。相比那个吃饭呼噜直响,没吃够就拿了王氏的粥往嘴里倒的冯良,简直就不像同胞兄弟。
以一个看客的眼光来说,这顿饭算是吃得皆大欢喜了,忽略掉孙氏对着自己万年不变的黑脸,竹枝还是蛮开心的,有种亲身经历古老民俗的感觉。
还没放碗,孙氏吧唧吧唧嘴,耷拉着眼皮便说:“老大家的明日跟着你爹去镇上,记得可要仔细些,跟着你爹多学学……”
王氏一听就楞了,然后便嚷了起来:“什么?去镇上!我要去!”
冯良瞪她她也不管了,咧着嘴就嚷嚷起来:“凭什么啊,她能去我咋就不能去了?我可有好久都没去镇上逛过了,上次去还是刚收完稻子吧……”
冯良捏了捏拳头,王氏的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不过她小声的嘀咕声还是让一桌子人听得清楚:“婆婆真是偏心,早上她故意踩我也不说她,这会儿还让她去镇上……”
冯老大的咳嗽了一声,颇为不悦,眼睛却瞅着孙氏,显然觉得自己出面管教媳妇不妥,要孙氏出面。
孙氏掀起眼皮子看了王氏一眼淡淡道:“今儿过节,就不跟你计较了,明天再说。”话语里带着冷飕飕的寒气,就连冯槐听了,都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