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场上围坐着几个年轻媳妇子,各端了个小杌子坐着,手里纳鞋底,绣鞋垫的,嘴里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竹枝并没有走拢,站在稻草堆旁,便可以听见她们说话的内容了。
主角自然是她。
“……听说搭上来的时候都没了气儿,三婶子几巴掌拍下去,你们猜怎么着?活了!”
“真的假的?三婶子可真是神了,死的都能拍活啊?”
“真是福大命大。”
“福大什么啊?没听说都已经十九了么?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病,拖到这么大年纪才嫁人。”
“咱们下河村儿里头,她是头一份儿了吧?嫁过来才多少日子,就跳河寻死啊?”
“也是个命苦的,这么冷的天儿,谁家天天洗衣裳啊?冯家也真是作践人。”
“作践什么啊?那日你没去,她过来就两箱子衣裳,连床铺盖都没陪嫁,换了哪个婆母心里舒服?”
又是一阵惊呼:“不会吧!我还以为我老娘够吝啬了,起码三铺三盖的新棉被也给我准备了,她娘就啥也没给她准备?”
得,听到这里,竹枝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冯家不待见自己了。莫说是这种男尊女卑的古代,就是她之前生活的那个时代,如果女子一文钱不带地嫁进别人家,人家也会戳着脊梁骨说是娘家贪图聘礼,却舍不得出嫁妆。就是她以前住的山村,也讲究聘一嫁二,意即嫁妆是聘礼的两倍,显示娘家对女儿的看重,不能让婆家人瞧轻了自家闺女。
罗家留她到十九才嫁人,却连一床铺盖都没给陪嫁,是个什么意思?难道就不怕女儿在婆家受欺负么?
晒场上的谈话渐渐伸延到了冯家,听起来自家婆母倒是非常有名似的,几个小媳妇说起来那是一串一串地往外蹦。说她好占强,爱面子,偏又不肯吃一点亏,所以跟妯娌相处得并不好,但是挺会奉承老人。冯家老人临死前,把最值钱的磨坊给了大房,二房得了祖屋和几十亩田地,吃了大亏,两家关系闹得极僵,差不多都不来往了。
竹枝嗤笑,听起来冯家这位婆母真不是个好相与的,可她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几番交手,孙氏也没占到什么上风,似乎她还小小地出了口恶气。
到了午间竹枝转去,便晓得自己到底占没占上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