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被按部就班地安排好了，这样的生活……幸盛你不喜欢吗？”

浅见雅人在心里摇了摇头，应该是他的错觉吧，冷血疯狂什么的，完全不符合对面这个人给他的感觉。

在问题问出口的时候，清浅的音节在唇间划过，然后理所当然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柴田幸盛似乎因为他的称呼愣了一秒钟，脸上的笑容略微明显了一些：“浅见君你，不会对用真材实料做出来的食物感到好奇吗？”

他并没有在等待浅见雅人的回答，紧接着说道：“我感到疑问。而且，我讨厌对感到疑问的东西置之不理。

“比如，浸入红茶里的玛德琳是什么味道的呢？虽然不知道马尔塞普鲁斯特是否曾这样吃过玛德琳——毕竟作家在书中记述的实证并非是亲身经历的也大有所在。只有自己亲身尝试过才知道。

“这样的尝试，会让故事变得更具真实感，而且还能作为经验以及知识来积累。自己不去体会的话，是什么也谈论不出的。”

脑海里储存着大量人类的知识文化，浅见雅人在槙岛圣护提到的时候就在第一时间知道了他说的是什么：“‘带着点心渣的那一勺茶碰到我的上腭，顿时使我浑身一震，我注意到我身上发生了非同小可的变化’，”浅见雅人缓缓地念诵出来书中的词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震动空气般的凛然，“‘茶味唤醒了我心中的真实’——这是马尔塞的《追忆似水年华》。”

一杯红茶与一块点心打开了马尔塞对贡布雷生活联想的闸门，然而，在浅见雅人的认知中，没有任何的共感。

人类在吃蛋糕的时候会觉得快乐，这种快乐不仅仅是味觉蓓蕾上的甜美，更是品尝过程中的一种幸福。

这样的感情，对于浅见雅人来说，空泛而抽象。

“你也喜欢书吗？不是那种读起来没感觉的电子小说，而是指纸质书。”柴田幸盛的目光亮了亮。

“……不，并不是。”

“那真是让人遗憾。”银发青年微微叹了一口气，眉目憾然，“纸质书的阅读和电子书是完全不同的。手指在触摸到纸张的那一瞬间所产生的满足感，那是冰冷的电子书永远也到达不了的高度。我认为，舍弃了那种感觉会让人生变得有所缺憾。”

“现在很少会有人买纸质书。”浅见雅人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咖啡放置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但是口感并没有什么和一开始有什么不同——而他在其他世界里喝过的咖啡在放凉了之后会影响口感。

这是柴田幸盛所说的“真实感”吗？

果然无法体会。

人类为了更好地品尝咖啡的味道而制作出了这样的“咖啡”，明明是满足了人类的需求，为什么柴田幸盛会说失去了“实感”？

“是的。现在的时代对于读书人来说是一个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寒冬，市面上流传的全都是对巫女系统有利的电子小说，一般人很少去买纸质书。”

“幸盛的观点和我周围的人不太一样。”浅见雅人有些迟疑地说道，他有点不太确定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像如果说错了什么的话，会让对方觉得失望——他毫无道理地这样感觉着。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柴田幸盛的言辞中，可以发现对方似乎并不赞同巫女系统的统治。

这种想法简直匪夷所思。

就像刚才觉得柴田幸盛的内在是冰冷而疯狂一样，应该都是他的错觉。

银白的半长发丝丝缕缕地顺着脖颈而下，隐入纯白的衬衫中。笑容温和优雅的青年，色相应该也是如同外表一样的清澈。

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会成为潜在犯。

“大概因为和我的职业有关。”听到他这么说，柴田幸盛微微笑了笑，澄金色的眼睛里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是一名教师。”

“教师吗？幸盛的确拥有着和别人有些不同的魅力。我的老师曾经说过，魅力可以总结为三个要点——英雄般的、预言者般的资质，与其共处令人愉快的简单的空间演出能力和可以雄辩万物的知性。一般拥有其中一点的人都可以用有魅力来形容。”

“我是否具备你所说的魅力暂且不论，不过，的确是有不少的人会因为赞同我的话而行动起来。”柴田幸盛笑盈盈地说道，“我享受着那样的事情。”

“行动起来……”浅见雅人轻声重复了一次。

“没错，从简单的疑问开始尝试，然后行动起来。出于自己的意识所做出来的决定，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幸盛能不能答应？”

“既然是不情之请的话，那就算了吧。”

浅见雅人猛地噎住了。

见状，柴田幸盛再度笑了起来，“开玩笑的，可以的哦。浅见君想要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