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再次抓住里昂的头发。里昂确乎感觉到生命的气息全悬在细如纤线的手指上，流逝的湖水压迫他的鼻孔，热量蒸得他想打喷嚏。

穆丹朱发出声惨叫，猛地将里昂拎出湖面，拉近到岸上，马上就缩回手试图用嘴巴吐出的凉气缓解烫得红肿的手指的痛。

“湖水变得越来越烫了。”她的声音混在轰隆的巨响中。

这次地震直接发出能传到湖岸的动静，里昂以为是火山爆发了，但是巨响持续了好些时候便安静了下来。两人神色慌张地观望周围，以为马上就要从湖里或者头顶上的裂缝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例如岩浆……

什么也没有，至少里昂没看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她不拉住，他正在往下沉。

里昂含糊地喊了声，听起来像是“救我”之类的词，让穆丹朱回过神来，她在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她的手慢慢地伸过来，轻轻地拉住里昂的半条头发，使里昂露出至鼻孔而免至于淹死。

“我在怀疑你根本就是那鬼东西，水这么烫，怎么你没点事情？看看我，刚把手沾到水立即就被烫得红肿，哎呀，真气死人了。”穆丹朱看看那还未消肿的手指，然后又立即盯回里昂。

里昂想说话，刚张开嘴巴，热水就像管肠子涌入他的身体，烫得五脏六腑都冒出烟了。他的鼻孔还真喷出热腾腾的雾气，像刚吸进口特浓的香烟。

湖水猛地又是阵不规则的震荡，湖面上的雾气反而浓了几分，接着有种振翅的律动在洞内回响，引得上面的蓝色晶体发出嗡鸣，里昂真担心它们会掉下来，晶体尖尖的顶端比箭还锐利，当真掉下来的时候就像万箭齐发，他和穆丹朱都得变成马蜂窝。

蠢女人，里昂暗骂着，差点把他内脏都烫翻转来。他想说话，现在只能像猪似的扬着鼻子发出昂——昂——的鼻音。

于是他又被提升了几分。

穆丹朱趁着手拿高的时候，把脑袋躲得远远的，好像里昂随时都会向她喷出蓝色的火焰。她的右手随时准备着开枪：“当心点儿。”

“你要是怀疑，可以试着割我一刀看看，要是血液能着火的话，你立即把我毙了就行，真是的。”他现在说话的声音还是太含糊，他不知道穆丹朱能听懂多少个字，但他是努力把意思说明白给对方听。里昂继续在心里骂着对方。

“是吗？”穆丹朱紧盯着里昂不放，先把枪别回身后，然后去摸后视镜的碎片。忽然她叫声糟了，慌张地扭头到屁股后面去寻找，勉强地露出大截的雪白脖子。里昂就知道她已经把那锋利似刀子后视镜碎片遗失，没多心思看她的脖子有多白。

他往下盯着湖水里的身体。

说来也奇怪，自从在医院被大火包围的时候，“月亮泉”流通的那条溪流，当时也是被大火烘得guntang，里昂竟然从那溪流中逃了出来，真的不可思议。当时他被烤得快没了思想，感觉像在梦中遇到守护神。但现在，guntang的湖水也奈何不了他的身体，这让里昂觉得自己快成异类。

“找到了，嘿嘿！”

里昂再抬起脑袋时，穆丹朱手里已经多了块石子，形状有点像瓦片却不是瓦片，顶端尖锐如刀削，看着很像远古石器时代人工打磨过的——箭头。里昂心里奇怪着。

穆丹朱拿着石子的尖端，冷笑着寻找里昂身上能割的地方而又不把血液溅到她手上，忽然目光接触到水里，立即炭火撩着眉毛似的两手缩回脸上，哑声惨叫，眼睛和牙齿都不断在颤抖不止。

见鬼了。里昂心中闪过万念。

他和石子都离开穆丹朱的手，掉回水里去。

呼，里昂吸足气体，充裕肺部，他比石子落得慢，还有时间。

刚刚他才看过水下的身体，怎么没发现有别的东西？这就奇怪了，难道穆丹朱在骗他？但她不像在开玩笑，她的确是颤抖不止，她到底看到了什么？里昂没再多的时间思考，湖水淹过了脑袋。

水下太烫了，里昂没法睁开眼睛，不知道穆丹朱在干什么，此刻定然无法再救他。他憋住气息，拼命地想象着手脚游动的样子，真恨不得能多长出对手脚。

忽然，他真的立即向上浮了起来，水流迅速地排开，里昂以为有东西咬住他的脚将他拖下水里的时候，水面马上就轻轻地拍打他的脑袋，接着他感受到脸上新鲜而guntang空气，他被拉出了水面。

他惊慌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到穆丹朱红肿着另外的手，拎着他的头发拉向湖岸。那准备割里昂的石头“武器”已经遗失在水里。

“想不到啊，你竟然会舍弃另外一只手来救我，还以为我已经葬身湖里了。”里昂艰难地挤出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