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杜华盛看见的仍然是雪白的天花板。吃力地转过头看了看周围,他发现自己依然躺在一间病房中。一瞬间,他竟然分辨不出,自己此时到底是清醒着的,还是依然在梦中。 稍微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梦中的豪华套间病房,周围也没有伤心哭泣的至亲好友。 他还活着,这很美好。 美梦醒了,这很悲哀。 这是一间二人间病房。在医疗资源日益紧张的今天,一般的病房都是一床难求,医院走廊上都经常人满为患。能够住在这个病房里,也算是很不错了。杜华盛的室友是一位中年大妈,看上去五十来岁的模样,正悠闲地倚靠在床头看电视。大妈耳朵很灵,杜华盛这边刚有点动静,她就看了过来。见杜华盛已经睁开了眼睛,大妈笑眯眯说道:“你终于醒啦,快躺着别动。老宋,快去叫医生来看看。” 大妈的丈夫老宋正坐在一旁削苹果,听到吩咐,顺手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对着对讲器说道:“护士,2床病人醒了,麻烦请医生来看看。” 杜华盛感激地对着大妈笑了笑,张了张嘴想要说两句道谢的话,却又感觉喉舌发干,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妈看出杜华盛的窘况,让丈夫倒了杯凉白开,端到杜华盛面前。杜华盛挣扎着想要接过水杯,却发现身上没什么力气,右臂更是完全使不上劲。 老宋找了一根吸管插进水杯里,另一头塞进杜华盛嘴里,笑着说道:“你这才刚刚醒,还是别乱动,等医生来看看再说。” 很快,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医生走了进来,胸口的工作牌上写着:骨科主任医师,李丰年。李医生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医生,胸口都挂着实习生的工作牌。李医生走到杜华盛床边,拿起床头挂着的病历表翻了翻,问杜华盛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身子能动吗?” 杜华盛又试着动了动身子,感觉全身疼痛酸软,还是使不上劲,只能颓丧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道:“身上疼,没劲。” 李医生点了点头,上前为杜华盛做了一番简单的检查,又问道:“头痛吗?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杜华盛之前还没感觉,听到医生这么一问,这才感觉到头有点胀痛,又点了点头。 李医生在病历上记了几笔,又问道:“还记得怎么受伤的吗?” 杜华盛闻言,脑中立刻闪过一幅幅的画面。冉生财皮笑rou不笑的嘴脸,深夜飞驰的夺命渣土车,那盏白幽幽的灯光,巷子深处神秘的易心堂。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这些说出来,只是皱起眉头,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然后摇摇头说:“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在酒吧,好像喝了很多酒。后来酒吧打烊了,我走出酒吧,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躺在这里了。” 李医生也没有追问,说道:“放心吧,只是右臂骨折,身上几处擦伤,没有什么大碍,休养一阵就好了。最近一段时间暂时不要乱动,有什么事就通知护士。” 杜华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小声开口问道:“医生,那个…我的医药费,能缓两天吗?”他的声音实在很小,一部分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更多的,则是因为底气不足。 “这个你不用担心,送你来的那位年轻人已经帮你垫付了足够的医药费,你就安心养伤吧。”李医生安慰了杜华盛一番,又对一旁的护士嘱咐了两句,带着一群小跟班到其他病房去巡视了。 一旁病床上的大妈笑眯眯说道:“现在还是好心人多啊。好心有好报,阿弥陀佛。” 杜华盛躺在床上,脑中却还是一片混混沌沌。一会儿是渣土车迎面撞来的绝望场景,一会儿是梦中圆满幸福的一生,一会儿是易心堂老板的面容,一会儿又是几个仇人的嘴脸。他一时也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 难道所谓的易心堂,只是自己车祸昏迷后做的一个梦而已? 想到这里,杜华盛心里突然一阵慌乱,挣扎着就要翻身起来。老宋见状,连忙轻轻按住他,好言劝道:“医生才叫你躺着别乱动,你就听医生的话呀。你这个样子,那可是在糟践自己身子。有什么事你给我说一声就行。” 应该是怕伤着杜华盛,老宋手上没用什么劲,但还是轻易地将杜华盛按得动弹不得。杜华盛苦笑一声道:“大哥,没啥事,我就是想找找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