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那个小混混回答对方要找的人是“苏小乔”时,她还安慰自己“人有相似,名有相同”,那么此刻,这两张照片将她那一点点的残存希望彻底浇灭。 苏婉儿几乎只是扫了那照片一眼,就确定照片上的人正是自己。其中一张算不得人物照,只能说是一幅油画缩影照。 这幅画的画面是在明亮的机场大厅,苏婉儿穿白色古典棉布T恤,长摆的深蓝色裙子,裙子上缀大朵粉白山茶。她拖着行李在机场外等车,侧着脸,唇角噙笑。看起来心情愉快。 苏婉儿认得这裙子今年年初,回江南清风镇去看爸爸,在镇上的李阿姨那里做的。而蓬松的短发则是不久前剪的。 看这种短发程度,这种装束打扮,这样的地点,应该是一个月前,公司的老妖婆派她去瓷都出差回来,她在机场等车。 画得这样传神那说明这画画人的观察力与笔力非凡。并且应该是仅凭记忆画出来的。因为她不认为谁找人会傻到有照片不用,非得自己重新画一张。 到底是谁?青天白日,在暗处窥伺自己。苏婉儿觉得非常不安,像是没穿衣服就被人推上舞台,暴露无遗。 当然,更让她觉得如临大敌的是另一张照片。这是一张黑白照,有明显的翻拍痕迹,还可看出原照微微泛黄。照片上的苏婉儿十四岁,穿碎花连衣裙,两条大辫子梢头绑当时流行的布质黄色蝴蝶结。她靠在长安的古城墙上,身后是一轮血红的落日,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有一种大气从容。她扶着古城墙,笑容沉静。这是她少女时代唯一的单人照。 苏婉儿记得这照片总共两张。好友秦喜玲有一张,因为屋里漏雨花了,所以烧掉了,秦喜玲为此还哭了好久。苏婉儿自己有一张,压在卧室书桌的玻璃下,因为潮湿微微泛黄。后来,偶然一天,发现不见了。她伤心好一阵子,以为是搬家弄丢了。 应该就是这张。苏婉儿仔细看了看照片泛黄的部位,与记忆中的照片严丝合缝,准确无误。 原来是被人拿走!她咬紧唇,只觉得这酒店的冷气太足,浑身有微微的发抖。不过,在经过mama去世,哥哥潜逃的事后,她从懵懂无忧的少女迅速长大,成为敏感世故的女子。平素里嘻嘻哈哈,但在紧要关头却能立刻冷静下来。 这一刻,她在最初的震惊后,冷静分析。认为拥有这照片的人,应该熟知自己的过往,并且认识住在西北长安市贫民区的少女苏小乔。 “可这人到底是谁?”苏婉儿不由得自言自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睛死死盯着那照片,在脑海里将年少时那些熟识的人一一搜索。 想来想去,也不能确定是谁。因为苏家父母和善,在家里来来往往的孩子都多,苏家也贫穷,在长安属于外来人口,在那里艰难求生存,没有什么显赫的朋友与亲戚。 到底是谁? 今晚听那跟踪者说什么道上悬赏找苏小乔,听那口气悬赏还不少。能做到这点的总不该是普通人吧。 难道是他么? 苏婉儿再一次想起长安市钟楼酒店银座八楼,十五岁的自己被人带到他的房间。当时,夏天的日光猛烈,而他将窗帘拉得严实,窗外的日光强行透进来一些,由此,还是只能看到他的轮廓,挺拔而高大。他忽然转过来,轻浮地说:“你,我很喜欢。如果将来还想得起你,我会找你的。你记住。” 他声音清澈,那房间幽暗,窗边有一盆兰花幽香。 他是有这样的实力,可是——,他似乎不像是这样无聊的人吧。再说,他不应该有自己的照片。 这唯一可能的,似乎又要被自己给否定掉了。饶是向来冷静的苏婉儿也觉得脑子里一片团乱。她 烦躁地在床上,“嗷嗷嗷”地叫拍床板。却在这不经意间,她赫然发现照片背后有歪歪斜斜的三个字:朱雀牌。 这是什么牌?她不由蹙了蹙眉。朱雀牌那三个字写得可真不怎么样,充其量就小学一二年级水平,还有象形文字的痕迹。 这狗刨一样的字,看样子不可能是画画的人写的,或许是那跟踪者写的。苏婉儿想。 不过,朱雀牌是什么意思?她也算博览群书,平时也爱玩、麻将、牌九、投骰子、扑克牌等,各地的打法,都会一些。可纵观古今都没听过朱雀牌。 也许,这根本不是牌。苏婉儿将那照片收起来,准备好好睡一觉,电话忽然响起来。手机铃声本来是悠扬的二胡声。但在这惊魂之夜的寂静里,让苏婉儿不由得一惊,屏住呼吸,这才拿过手机来瞧,是陌生的号码。 在这个夜晚,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重大问题。 苏婉儿任由手机在掌心中震动,直到它停掉。她一口气还没松,手机又响起,这一次,苏婉儿还没接起来,手机就断掉了。然后,过了许久,手机没再响起。 就在她静心要睡下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