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不去太子身边服侍,到是往皇后寝宫走去,阴沉着脸,像是有话要说,郭圣通笑问道, “这是怎么了,谁给我们紫苏姑娘气受了?” 四周并没有外人,紫苏才回答,“娘娘,昨天赵普在配殿书房伺候。” “本宫既然命她去侍奉,又怎么会在意其他!”见紫苏完全不为所动,郭圣通才有些在意,“可有什么不妥?” “许宫人昨天过去服侍,开始的时候还好,只是添香研磨,后来不知陛下念了句什么,许宫人竟然能够接上,而且总有些奇思妙想的佳句,只可惜赵普读书不多,也听不大懂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后来陛下竟盛赞她是文君在世,有班姬之才!” “文君,班姬吗,”郭圣通沉吟不语,再转念一想有人能分分他的心也是不错,遂言到,“这也是好事儿,以后能有人常与陛下品诗论画,不至于让陛下觉得**无人呢!” “只是,”紫苏顿一顿,犹豫了片刻才接着说,“只是赵普瞧见许宫人与平时不大一样。” “也许是她以前是藏愚守拙呢,这样的人也不是头一会见。” “娘娘,奴婢刚才也以为是这样,可是赵普说,许宫人昨天的言语精妙,连陛下都赞她见识不凡,说话的时候的神采气度,根本就不是宫人,就算是贵人也是多有不及。”见郭圣通还没明白,紫苏只得继续往下说,“赵普和许宫人,都是从前洛阳宫的奴仆,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也知道,这宫里的人都是贫穷人家的儿女,那时候兵荒马乱的,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读书,就是进了宫以后,才跟着前人略识几个字罢了。就说奴婢们,自从跟了娘娘,就跟着一起读书习字,但是哪有什么修养见识。” 紫苏略压低了些声音,“月前,许宫人在兰台殿阶上磕了头,半天昏迷不醒,太医都说恐怕不好了,但是快晚上的时候偏偏醒了,却满口胡言。。。” “紫苏,”郭圣通赶紧打断她的话,再说下去恐怕就是妖邪,巫蛊之类了,这在宫廷之中,可是大忌中的大忌。按照赵普的说法,许氏确实大有问题,但是,要说许氏有问题,那自己又算怎么回事儿?这几个丫头天天跟着我,只怕也是要看出什么端倪来吧? “紫苏,你告诉赵普,昨夜的事儿,不许泄露半句。另外,让赵普找几个相熟的宫女、内侍,最好是年纪小的,不管在哪儿当值,本宫日后有用。现在万不可轻举妄动。” 这许氏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按照赵普的说法,现在这个根本就不是前世的那个人啊,真相到底是什么,郭圣通简直不敢往下想。为今之计只有仗着身怀有孕,离这二位远远的。 “你去传周轶上殿,本宫有事吩咐。” 郭圣通到死都不知道建武三年,周轶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姓刘还是姓阴。此时见到周轶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却犹如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他虽然安静的呆在那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咬上你一口,这种感觉简直就是如坐针毡。但是郭圣通却动不了周轶,先不说周轶是刘秀钦点的大长秋,就单说这个人也是循规蹈矩,从不出错,长秋宫里的大小事务都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皇后做事也是要讲究章法的,总不能任意而行。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纵有再多抵触,郭圣通也不好就把人晾着,只能叫起,“如今本宫正位中宫,时时严谨自律,生恐有负圣恩。也希望宫内之人都能谦虚谨慎,不可恃宠生娇,仗势欺人。大长秋也要竭力约束手下,不得任意妄为,使其他宫人心生怨怼。” “奴才领旨。必定恪尽职守,不敢辜负娘娘厚望。” “这样就好,下午酉正,大长秋率领全部仆役,到殿前听宣。本宫要严明宫纪。具体的事情,等下让红宛告诉你。另外你把宫女内侍的名册都理好了,尽快给本宫呈上来。” “诺。” 酉正的时候,长秋宫的宫女内侍果然都到了,乌压压的站了半个院子。等他们行了问安的大礼,郭圣通略扫了一眼,发现能叫上名字的竟没有几个。一时有些发怔,这些人别看地位卑下,有时候却能直接影响主子的命运,自己怎么会如此疏忽,不但不明底细,甚至连姓名都不清楚。见皇后不说话,底下的人反而更加惴惴,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祸事降临。上位者就这样好,说话的时候底下得听着,不说的时候下面得候着。 郭圣通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有话要说,“太医的话想必大家都多少听说了,皇上也命本宫安心静养,所以从今天开始,长秋宫要严明宫纪,有敢违令者,一律杖责二十,发往掖庭为苦役。”郭圣通从来没有亲自面对这么多下层仆役,但如今也明白些小鬼难缠的道理,恨不得明明白白告诉众人不许与西宫有牵扯,但凡敢勾连西宫的,一律打死。但是作为皇后却不能这么做,只盼着他们自己明白吧。 “本宫和太子得众位照料,心中也甚是感激,只不过现在非常时期,不得不行非常之事。安分守己之人,本宫自会加倍厚赏。如果有人不听教训,也不要怪本宫翻脸无情。” 等郭圣通回到内室,就听中宫令尖细的声音时时传入, “自即日起,东侧殿往后殿的角门每天寅初开启,寅正关闭。戌初开启,戌正关闭。其他全部落锁,后殿及侧殿穿堂一律不得穿行。所有人各司其职,各领其位。在内不得任意走动,搬弄口舌。在外不可张扬跋扈、惹是生非。。。” 紫苏多少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其他几个却困惑不已。当年兵荒马乱的时候怀太子,也不见皇后有一丝慌乱。现在虽说多了个阴氏,毕竟无功无嗣,纵然皇上宠着,也翻不了天去,怎么就弄成了非常时期,紧张成这样子。见紫苏但笑不语,少不得要好好盘问一番。 看着眼前这几个女子说说笑笑,郭圣通的心里却又沉重了几分。这几个都是自幼就跟随着她,从漆里舍到真定府,从温明殿到洛阳宫,无论是富贵安宁还是兵荒马乱,从来都是不离不弃。她们当中青染柔顺,紫苏机敏,红宛灵秀,墨涤细腻,但却没一个好收场,青染终身未嫁,以死相殉,红宛被刘秀赐予阴识为妾,无子而早逝,墨涤感染时疫,不治而亡,紫苏更是让人不堪回首。想起过往,郭圣通心里说是万箭攒心也一点不为过。无论如何不能再重蹈覆辙,与其她们跟我一起在这泥潭里挣扎,不如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郭圣通想让母亲把她们带回漆里舍去,找个好人家嫁了,除了墨涤年纪尚小,其他三个也确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想必看在自己面子上,母亲也不会委屈了她们。太太平平的过上一辈总比在宫里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要强。只是母亲如今不便进宫,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却说刘扬事败以后,郭主惊怒交加,大病了一场,一直住在漆里舍,连女儿封后也没有上京。而且郭主为避嫌疑,跟宫中也是久不通信。想要母亲进京,郭圣通知道还是得通过刘秀才好,不然只怕名正言却不顺。更麻烦的是,她们四个都是在册的宫女,宫中现在事事都要讲个规矩体面,不可能随意出宫。皇后虽然权重,但也不敢让西宫那位抓到把柄,还是得一点一点谋划。 正沉思着,红宛又进来通报说许宫人请求上殿恭贺,这样三番两次的,要是一直不见也很是不像。这会儿郭圣通对她有那么一点恐惧、也有那么一点好奇。 不得不说许柔然很美,现在的她行为举止也是落落大方,一改往日的卑下怯懦,举手投足之间更透着沉稳和自信,而且她的眼神清正,却又几分不明意味的东西。同情!郭圣通脑子里不由的闪出这么个词汇,居然是同情,郭圣通心里乱作了一团。这个女人绝不是许柔然。 另一边,许氏也再偷偷的打量着郭圣通,她为人处世明明低调的可以,怎么会落的那么个下场,难道是阴丽华果然强大,那自己又该怎么办。起初还以为主角光环迟早降临,而后才发现在这个地方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发挥的余地。刘秀对阴丽华和郭圣通都有情谊,阴陪着她经历过艰难的岁月,郭给他的人生带了重要的转折。难道自己真的要默默无闻的在这里过一辈子? 这两个各怀心思,却能你来我往的说上半天,过后又几乎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事后多了很多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