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地过了一日。 隔天王大富的本家兄弟新盖了两间房子,在新房摆开几桌酒菜请人来暖房。王家父子又有力气又有手艺,为这两间房子出了大力气。这不太阳还没下山,暑气还没消尽,王家伯伯就差人过来请了好几次。 王大富本就爱凑个热闹,一听说有好酒好菜,肚子里的酒虫都被勾出来了,忙催着王大姑拾掇拾掇一起去贺个喜。 王大姑只得放下手里的活计匆匆进房间换了身体面点的衣裳,然后寻了张红纸包了礼金,捏在手里出来,拢着头发道:“当家的,包了五百礼金够了吧!” “够了够了!”王大富不耐烦地道,“就是空手去那老小子也不能说啥,那些家具大梁啥的还不都是我和阿虎帮着做的。” “话虽这么说,可空着手进去脸面上不好看,再说了去年我们家盖房他们也送了四百的礼金。”王大姑朝西厢房喊道,“阿龙,阿虎,快收拾收拾,去你本家伯伯家喝喜酒啦!” 西厢房的门动了一下,阿虎穿着件被汗渍黄了的汗衫子,甩了帘子出来。这两日天气热,水田里没啥活计,旱地里番薯芋头长得正好,没啥可cao心的,两兄弟白天就猫在房间里躲那毒日头,夜里就和村里年纪相当的伙伴到田里钓田鸡下酒喝。 王大姑皱着眉头道:“阿龙呢?” 王有虎搔搔头道:“我哥说他又不爱喝酒,懒得去。” “咋回事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王大姑道,她心里暗暗明白大小子是心里别扭着呢。 “他懒得去就甭去了!”王大富摸着酒糟鼻子,想到那些酒菜,咽了咽口水,催促道,“你小子换身衣裳,穿着这个像个什么样子。赶紧的,别让人等我们!” “哎!”王有虎又进了西厢房。 庄善若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从东厢房出来,手里捧着那两件衣裳,妥妥地送到王大姑面前,道:“干妈,这两天空闲,我给大哥二哥缝了身衣裳,也不知合身不合身?” 王大姑忙接过那一摞衣裳,翻看了一下,叹道:“哟,善若,这不是你张婶子给你做衣裳的料子嘛?你咋都给你哥做了呢?” 庄善若抿着嘴笑笑,道:“新衣裳我还有呢,倒是大哥二哥这个季节没替换的新衣裳了。” 王大姑嗔怪道:“你这闺女,倒是不声不响地就替你哥划算上了。”一边扯着嗓子喊道:“阿龙阿虎,快来试试你妹子给做的新衣裳,看看合不合适!” 话音刚落,王有虎光着膀子从西厢房里窜出来,嬉皮笑脸地道:“正愁没啥衣裳换呢,认了个妹子,也有新衣裳穿了,不错不错。” 庄善若抿着嘴笑了笑,这才是王有虎,那天冷着脸子少言寡语的模样可叫她心里不好受呢。 王大姑嗔怪着将衣裳搡到王有虎的怀里,笑骂道:“你这臭小子,一听有好吃好穿的倒是蹿得比兔子还快。赶快把你哥也扒拉起来,又不是姑娘家,成天窝在家里干什么?” 王大姑想到如果王有龙不出去吃喜酒,家里就剩他和善若两人,单独碰面了,反倒不美,便故意提高了点嗓门道:“善若啊,他伯伯家爱热闹,我们晚上恐怕要晚点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得把院门拴好。” 庄善若心里也明白这茬,忙应了一声,道:“不碍事,不是还有阿毛管着院子呢!” 姑侄两个说着话,王大富在一旁哼哼了几声。这么一朵鲜花儿在家,老子采不得,儿子也碰不得了,倒是当供了一尊菩萨了。 正说着,王有龙王有虎兄弟两个一前一后从西厢房里出来了。王有虎穿着新衣裳东扯扯西拉拉喜不自胜,王有龙却有些蔫头搭脑的。 王大姑把王有虎拉过来,抻了抻衣裳,喜道:“不错不错,刚好合身!还是你们妹子手巧。啧啧,看这针脚,多细密,穿着多服帖。” 庄善若也飞快地在两人身上瞟了几眼,这衣裳做得正好,不松不紧,浅蓝色的细布料子倒衬得有龙有虎这两个高大的汉子有了几分文气。虽然是同样的料子,但庄善若花了心思,给两兄弟做了不一样的式样。她见王有龙穿着新衣似乎浑身都不自在,局促着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不禁抿了嘴笑了笑。她这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憨了,得给他找个精明点的嫂子才好。 王大姑拉着庄善若道:“善若啊,晚上一个人早点睡,门也不用上门栓了,从里面锁上就好,我们吃酒回来自己开锁进来得了。我和你刘福婶说好了,明天搭他们家租的马车去县城。” 王大富皱皱眉头道:“去啥子县城啊?” 王大姑嘴里呲了一声,道:“认了个闺女,总得给人家裁件新衣裳吧,干爹这两个字可不是生受的。” 王大富一听那声“干爹”,再瞅庄善若那似笑非笑的脸色,肝儿直颤得疼,忙道:“别叨叨了,快走,快走,好久没喝场痛快酒了,晚上你可别拦着我。” “灌你的黄汤去,谁爱理你呢?” 王有虎赶忙拉上王有龙,王有龙踉跄着瞅了庄善若一眼,立刻挪开了眼睛。王家四人鱼贯出了院门。庄善若目送他们在前面路口转了弯,反身将院门关好。 一个人的晚饭很简单,庄善若随便到菜园里摘了一棵菜,煮了个玉米面疙瘩汤胡乱地吃了,然后顺手就把碗涮了,倒也方便。 庄善若将院子里晒干了的衣裳收了,折好,将鸡赶进了鸡窝,给猪喂了食。然后空着手,好像就没什么事情做了。 今晚的月亮好,圆圆的,亮亮的,照得院子里明晃晃的。院子墙角种的那一蓬晚香玉花开得正好,密密的白花瓣传来清甜的香气。院中的那棵石榴树也结了几个石榴,沉甸甸地坠在枝头。 庄善若也不急着点灯,月亮那么亮堂,倒是省了那点灯油钱,随手拿起王大姑搁在厅房里的那个笸箩,顺势就坐到正房的那级台阶上,将笸箩放在腿上,纳起了鞋垫。黄狗阿毛就将两个前爪搭在一起,把脑袋搁在上面静静地趴在庄善若身旁。 微微起了一阵小风,吹散了些暑气。见家里没人,庄善若便将褂子上头那两颗扣子解开,露出了修长的脖子和小半截雪白的胸脯,反正不会有人看见,图个一时凉快。 虽然没点灯,但庄善若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慢下来,就着那月光,纳个鞋垫总够了。今晚的鞋垫也纳得顺手,粗粗的棉线哧溜哧溜地扯得痛快。 庄善若随着自己的性子慢慢地纳着,也就一个多时辰,那两只鞋垫便做好了。看那大小,不是给王有龙的,便是给王有虎的。庄善若将那双鞋垫放在眼前端详了一阵,然后一时兴起,脱下自己的鞋子,露出一只又白又柔的小脚比在那鞋垫上。那用各色烂布纳成的宽宽大大的鞋垫更是衬得她的脚娇小玲珑。 庄善若不知道为啥今晚心情特别好,她对着鞋垫子笑了笑,正想收起那个笸箩,突然听到有人拍了几下院门。 阿毛一下子竖起了尖尖的耳朵。 庄善若喊道:“是哪个?” 没人应,庄善若忙穿上鞋子,起身,正踌躇着,院门又被人重重地敲了几下。这下阿毛站了起来,往前跑了两步,冲着门吠了两声。 “谁?”庄善若的心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她轻声招了招黄狗,“阿毛,过来。” “是我……”有人在门外嘟囔着,听那声音没喝到十分醉倒也有个八分了。 庄善若这才放下心来,听声音是王有龙,不知道怎么的这么早就回来了,她脆脆地应了一声,小跑着去开院门。 打开院门,一股酒气冲过来,只见王有龙歪歪斜斜地倚在门框的架子上。庄善若飞快地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后面没人,问道:“大哥,干妈他们呢?” “他们——没——来,就……就我!”王有龙直着舌头道。 庄善若皱了皱眉头,忙将王有龙搀扶进来:“咋喝得这么醉啊!先进来吧!” “没醉!谁、谁说我醉了?” “不能喝就少喝点。”庄善若一边搀着王有龙一边低声责备着。王有龙身材高大,又半醉不醒的,身子格外沉。她是半拖半拉才将王有龙弄进了院门。 庄善若将王有龙靠在院墙上,转身又重新将院门关上。黄狗阿毛摇着尾巴凑到王有龙脚边嗅了嗅,打了个喷嚏,夹着尾巴走开了。 “大哥,我扶你去院里坐坐,再给你拿点凉水醒醒酒吧。” “不——要!”王有龙抬起头,眯着朦胧的醉眼,就着月光,看着面前的庄善若。庄善若又娇又小的个子,只到他的肩膀,此时正抬着俏生生的小脸,那双柔媚的大眼睛就这样定定地瞅着他。表妹的胸口不知道咋的露出了一抹雪白,白得晃眼。 王有龙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往头上冲,浑身燥热起来。他不管不顾,一把将面前的那个又香又软的身子搂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