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四十一年三月初十,十阿哥府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 还未满月的小阿哥辰时卒。 听着环儿嘶声裂肺的哭喊,其木格只觉得心里阵阵发紧,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脸颊。 老十阴沉着脸,盯着身子已经僵硬的小阿哥半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九阿哥刚吃了早饭来到钱庄,准备听掌柜汇报江南支行的筹备事宜,掌柜的刚开了头,还没进入正题,就听贴身太监李金在门外禀道:“九爷,小英子求见。” 九阿哥“喔”了一声,随意的问道:“知道什么事?是不是十爷约着下衙后一起喝酒啊?” 李金摇摇头,“奴才不知道,不过看小英子的架势,怕是出了什么事,奴才见他着急,也没好问,直接就来回爷了。 九阿哥一听,忙吩咐带小英子进来。 小英子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九爷,府里的小阿哥刚没了,十爷心里不痛快,正在‘陶然居’喝闷酒,将奴才也赶了出来。奴才怕出事,求九爷过去瞧瞧。” 九阿哥听了忙吩咐李金备马。一边走一边问道:“小阿哥怎么没了?得了什么急症?” 小英子跟在后面。擦着眼角回道:“昨儿起小阿哥就开始闹肚子。太医来了也没止住。今早就没了。” 九阿哥赶到“陶然居”时。就见掌柜地长长松了口气。“九爷。你可算来了。这么早厨房还没预备齐全。十爷正在喝着寡酒呢。” 九阿哥有些恼怒。“那还不赶紧地。先捡快地端上来。” 掌柜地连声应着。顾不得给九阿哥引路。忙跑到厨房传话。 九阿哥推开包间。就听老十怒吼道:“滚。当爷说地话是耳旁风不成。” 话音未落,就见一椅子咂了过来。 九阿哥忙一侧身,朝老十吼道:“住手,十弟,是我。” 老十红着一双眼,见自己咂错了人,也不道歉,只是将手里的第二把椅子随手丢在了地上。 九阿哥一瞧,桌上只一盘花生米,一盘烟熏豆干,外加两个大酒坛子。 九阿哥凑近看了看开了封的酒坛,还好,只少了一小半。 “十弟,节哀。这各个府里都有几个小阿哥没养活,你也别太在意了。只能说那孩子和你没缘分。”九阿哥拖了一椅子坐在老十身旁。 老十闷头不说话,只是拿着桌上地酒碗往嘴里灌。 九阿哥也没拦他,心情不好,喝点酒也没什么,只是问道:“你可给衙门请假了?别为这事还惹来一顿斥责,皇阿玛这几日火气有些大。” 老十还是不搭理九阿哥,只盯着桌子发呆。 九阿哥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换了谁都难受,九哥也没法劝你,你自己看开些。不过千万别糟蹋自己身体,否则,小阿哥也走得不安稳。” “九哥,你说小阿哥是不是真是得病走的?”老十楞了半响,抬头盯着九阿哥,突兀的问道。 九阿哥一楞,迟疑道:“怎么?哪里不对劲?是府里的人做的手脚?” 老十又仿佛石化了一般,只是睁大了眼珠子茫然的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叹了一口气,拍拍老十的肩膀,说道:“后院这些阴晦手段咱们打小就没少见过,各个府里都有,你该怎么惩诫得有个章程,别把事情闹大了。” 说完,又不放心的叮咛道:“你得给十弟妹提个醒,别整太大的动静,心里有数就行,以后慢慢拾掇。” “九哥,你说,其木格会不会…”老十怎么也无法将后面地话说出口,端起酒坛又倒了一碗,海饮起来。 九阿哥有些吃惊,“是十弟妹?” 老十摇摇头,拿衣袖抹了抹嘴巴,说道:“不知道。” 九阿哥半响才问道:“有苗头?” 老十有些痛苦的说:“没有,虽说其木格一直不愿意养这孩子,但在用度上也没亏欠什么。” 九阿哥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这么想?” 老十苦笑一下,“九哥,你说其木格该不会以为这孩子保不住,所以才出面将环儿保了下来吧?顺带还发作了嫣红。孩子出生后她也不愿沾手,只让嫣红照看着,她会不会说嫣红没照看好孩子,再敲打嫣红一顿?” 九阿哥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后院的事不见得比朝堂上干净,那些妇人看着娇滴滴的,下手比大老爷们都狠。” 想了想,又说道:“怎么,心疼嫣红了?” 老十摇摇头,有些胆怯的问道:“九哥,其木格就是一没心眼地,不象有那么深心机的吧?” 九阿哥认真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十弟妹是不是心机深,但肯定不是缺心眼的,瞧着倒象是个有主意的。 老十象是说服九阿哥,又象是说服自己,肯定的点点头:“其木格是有主意,但也是直肠子,肯定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九阿哥脑袋里灵光一闪,沉吟了一会儿,象下定决心似的,慢慢说道:“十弟,十弟妹怕也不是直肠子,八哥一早就说十弟妹不简单…” 老十猛的抬头,不相信的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摸摸脑袋,坚定的说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老十不想听这些,他自己虽然心里犯嘀咕,但他需要的是否定地答案,斩钉截铁的否定,当发现九阿哥给出的答案不在自己预期,他决定当回鸵鸟,起身道,“九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虽说老十空腹喝了些酒,两眼通红,但走起直线一点也不差,笔直的走了出去… 九阿哥看着老十的背影,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老十骑着马跑到郊外没命的奔跑了一天,午饭也没吃,临近关城门的时候才在小英子不怕死的哀求下,打马回城。 回府后在书房买醉了一夜,第二日便恢复了精神,洗漱一新赶去上早朝。 其木格本担心老十受不了丧子之痛,得知老十回府后想去安慰一番,但环儿哭死了几回,其木格担心环儿想不开做出傻事,一直在这边守着。 这倒不是说其木格对环儿有多深的感情,只是环儿的啼哭让其木格觉得深深地无助,为环儿,也为自己。 不论环儿还是其木格自己,无论她们如何努力奋斗,似乎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环儿的希望全寄托在小阿哥身上,其木格也无法挣脱老十独立。 因此,其木格与其说在劝慰环儿,倒不如说在劝慰自己。 等回到自己屋里时,天色已经大亮,老十早已上班应卯去了。 随后的日子里,其木格并没有拿嫣红做替罪羊,也没对海棠算旧账,在环儿出月后,还给环儿单独收拾了一个院子,安排了丫鬟婆子伺候,从通房丫头坐实了妾室的位置。 既然命运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呢? 老十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见其木格并没有借机铲除异己份子,总算舒了一口气。 但看向其木格地眼神却仍然多了几分探究。隔三岔五的也会去体贴体贴嫣红和海棠,当然,也没忘了不时安慰安慰环儿。 不过,老十也注意了分寸,并没有宠溺妾室地迹象。 其木格无法阻止老十光顾其他小院,也没有立场去阻止,只得暗自苦笑。 面对着新近丧子的老十,想着蒙古贸易路线即将打开局面,其木格又不舍得将老十踹下床去,于是,老十似乎回到了从前,开始重新过上了左拥右抱地日子,但其木格却开始失眠。 老十再也没和九阿哥讨论过其木格为人品质的问题,而九阿哥也默契地了健忘症。 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 转眼又到了太子生日,毓庆宫自然大摆宴席,席散后,老十自然又和八阿哥、九阿哥找地方继续尽兴。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老十才打着酒饱嗝,步履蹒跚的回到府里。 其木格伺候着老十喝了醒酒汤,又细心的给老十擦拭了手脚,方将老十塞进被窝,老十还径直咯咯笑着:“其木格,嘿嘿,哈哈,啊。” 其木格见老十要发酒疯,便打发走了阿朵她们,免得老十闹出笑话来日后没脸见人。 等众人退下后,其木格才换好中衣躺下,拍拍老十,没好气的说道:“赶紧睡觉,别叽里呱啦说胡话。” 老十不干了,闭着眼睛说道:“爷没说胡话,正经呢,哈哈。” “好好,明儿再说,赶紧睡了啊。”其木格无法与酒疯子讲道理,只得哄着。 老十猛的翻身将其木格压在身下,努力张开眼睛,迷茫的看着其木格的脸,手不停的摩挲着。 老十整个重量全压在其木格身上,其木格有些受不住,推着老十,说道:“你压疼我了。” 老十也醉得没什么力气,软软的将头趴在其木格脖子上,嘀咕道:“爷才疼呢。” 其木格好容易才将老十翻到炕上,费力用被子将老十裹好,然后开始数绵羊。 不知道数到第只绵羊还是只绵羊时,就见老十坐起来,摸索着端了炕头上的水杯,咕咕灌了下去,其木格见老十似乎已经清醒,便懒得搭理他,仍然继续专心数羊。 老十放下水杯后,就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其木格,半响,方才喃喃说道:“其木格,若小阿哥真是你害的,千万别让爷知道,千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