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一早,糖豆换了少妇的发式,在戚继光的陪同下给老太太和夫人叩头奉茶。戚继光忍耐着弟弟鄙视和愤慨的眼神,打算想办法提前和如初讲明此事,免得发生什么误会。 家里人不能用,尽管继美向着如初,可他那个老婆不牢靠。赵三红回乡见父亲还没回来,虚海去了金陵会故人,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他身边竟然没人指使。有心自己亲自前去,一怕被长辈们发现,二来他这回回来一是探病,二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实在没时间。 干脆……把杨喜叫过来,让他给如初带话儿,虽然来来回回路途不近,折腾了点,但这却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事实上,他也立即这么做了。他把杨喜叫来,嘱咐了又嘱咐,把自己的情况和打算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要杨喜千万记好,还背得一点不错,这才放杨喜离开。 他怕如初误会,因此格外小心细节,甚至是说话的语气也考虑到了。可这世上有一个词叫阴错阳差,正是这四个字引起了逆天大事。 也许是命运的捉弄、也许是爱情的考验、也许是天定的波折、更也许是黑暗中妒忌的手…… …… 杨喜办差时很是尽心尽力,对于姑爷交待的事更是如此。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他快马加鞭地返回济宁州的路上,马儿失足,把他跌得昏倒在地。 同一时刻,如初正陪着父亲说话。本来胡大海见到女儿这么快就又回娘家,爱到不得了,非常之开心。如初见到老爹最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也很高兴。爷俩个天南海北的聊,但说着说着,胡大海却忽然叹了口气,说起如初一直没生孩子的问题。 如初很惊讶,这才知道她的不孕,不仅自己和小光压力很大,就连父亲也受了连累。他老人家也满怀愧疚,好像嫁给老友家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儿是天大的犯罪似的。 “不如你让小光娶个妾吧?”胡大海说。 如初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的娘家爹也说出这种话来。 “倘若当初娘不生我,您也要讨妾吗?”她不平地问。 胡大海叹了口气,“不同的人情况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当初爹家里没有长辈,生子的压力也没那么大。况且,我现在是从长辈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女儿啊,我知道这样你不好受,可你也该为小光想想,为着戚家想想。小光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那么宠爱你,就算有了妾,难道心意还会改变吗?” 这不是心意的问题,这是因为爱情是排他的,必须一对一,否则就会变质。她这个人在其他方面都可以随和,唯独感情上,她需要纯粹的爱情,不能掺杂杂质。 她知道生不出孩子对不起小光,可也有很多夫妻多年无子,后来却生了啊。他们还可以努力,再说他们从来没看过医生,怎么知道将来一定生不了? 她也知道小光的压力,可她的压力难道不是最大的吗?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理智不理智一说,她问的,只是自己的心,小光的心。 “唉,你这孩子。”看如初倔头犟脑的不肯,胡大海极其无奈,“难道你非得逼人家偷娶吗?这事我可是看过好几桩,那样一来,你善妒的名声又落下来。” 胡大海说者无意,可如初听者有心,她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古代不比现代,嫁出去女儿想回娘家,不像现代那样容易,得婆婆允许才成。胡大海把家和生意全搬到济宁州,也不过是想离女儿近些,并不指望常常风到。而在她回娘家这件事上,老太太和夫人之前也和封建社会的家长一样,不太乐意她经常跑娘家,但最近却相当殷勤,而且允许她一次多住好几天的。 现在想来,这有些不大正常。她们真的是体恤胡大海,才让她在娘家多住吗?还说多住些日子回去也没事。是不是……她们在这期间逼小光娶妾?! 这想法着实吓到她了,于是她当即找了个借口,说是先回婆家一趟,然后马上再回来。胡大海不明就理,还以为她忘记安排了什么,也就同意了。 如初连八重也没带,换上男装骑马就走。中途路过一个小镇时,杨喜才被人救起,苏醒过来,包扎了脑袋准备去找如初,把姑爷的信带给她,结果两人就这么错过了。 而当如初怀着忐忑着心、偷偷摸摸地回到戚府,却发现新妇煮茶,全家其乐融融。 原来,没有孩子,不管她多么努力,在这个家仍然是个外人!原来,那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男人竟然背着她做下这偷鸡摸狗的事。原来,她老了。 当艰苦的生活令她的双手不再娇嫩,当军旅的生涯令她的脸不再温柔动人,当一个年轻漂亮的十几岁姑娘出现在小光面前,他就背弃了她! 不是他不再爱她了,可他是个男人,面对年轻美丽的女子时照样把持不住。于是,他们的爱情成就了一场笑话。 这打击太巨大了,就好像山崩地裂,如初那坚强乐观的心里一直相信的东西瞬间摧毁,她的一切信念与理想、执着与真切全部变得虚无。 所以,戚老太太叫她,她听不见了;戚夫人解释,她根本入不了耳;新媳妇哀求她等夫君回来,她只觉得锥心刺骨般的心痛;继美在后面追她、喊她,她却纵马狂奔,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声陪伴她。 而此时,那个被冤枉的负心汉正坐在知府的家里,忽然被一种不知名的心痛袭击得晕倒在地。 很多事,不摊在自己头上,那份打击就无法想象。从没想过小光会背叛她,所以一旦突然得知这晴天霹雳一样的事实,她受不了。她没有崩溃就已经很坚强了,如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