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见英莲已经是忍得很辛苦了,眼圈都有些红。然那周嬷嬷在一旁悠闲的品着茶,见宝钗已经走到近前,才撂下茶杯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大姑娘回来了。” 宝钗不能让她专拣软柿子捏,于是,忍了怒气,笑着说道,“是,在东府耽搁了片刻,嬷嬷不要见怪。太太要给二太太找件儿要紧的东西,可是怎么也不记得放哪儿了,还要让莲儿过去找找,我替她跟嬷嬷告个假,趁便也让我把之前莲儿学的补上。” 宝钗的温顺让周氏很满意,她点了点头放了英莲出去,英莲自然知道宝钗这是要给她开脱,也没去薛母上房,只在隔壁的房间坐了一会儿。 “二姑娘怎么学了一上午的功夫,脸色那么难看?”燕儿跟着在外头候着,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偶尔能听周嬷嬷说上几句,也都是大有道理的话。 “快别提了,赶紧给我倒杯茶来。”这一上午,英莲可是苦不堪言,若只是在行动上管制她也就算了,可是偏偏那老嬷嬷的话里话外都指着她小户出身,语带讥诮。她不但不敢说,甚至不敢生气,就是太太和宝钗,也没给过她这样的气受。 且不提英莲心里气苦,却说周嬷嬷原本就掂量着要把宝钗管得服服帖帖,之前还以为她借机要躲上一整天,却不想竟然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大姑娘要学的,跟二姑娘还是不尽相同。宫中女子,最要紧的是温和顺从,请大姑娘先将女戒背诵一遍。” 果然是不同!这些英莲虽然不一定会背,但是还真是不用学,然而,这个会背的人,内心对此却是不屑一顾的。不过,要背就背吧,不能显得咱们薛家大姑娘没文化。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祭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其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 这些东西,在宝钗简直眼里是狗屁不通,她尤其不能理解这竟然还是一个女人写的,但是她并不介意把它记牢,以此来应付薛母。现如今,要应付周氏,自然也是不在话下。想她前世,比这更不合理,更胡说八道如同梦呓般的东西她也不是没背过,还曾经以此做为晋升之阶。所以,背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只当自己是在说胡话就是了。 通篇下来,一气呵成,不错一字,周氏有些惊讶,“大姑娘既然能够背诵,可见还是下过些功夫的,不过,光是背不成,姑娘可知其中涵义?” 不就是说身为女人就要谦卑,要恭顺?宝钗不是不知道,就是想听听周氏怎么说。“请嬷嬷指教。” “对于女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谦卑。谦卑,不仅仅是谨记心里,更主要的表现在一言一行。大姑娘看人,往往直视其双目,这在宫中是万万不可,宫中女子,除了几位贵主儿,都只等低头敛目,大姑娘要切记。” 宝钗心说,低头敛目,也不怕撞着人? “大姑娘今天就先练站姿好了,只有站得好了,以后才能走好,坐好。” 合着我这走路都不合格?宝钗暗暗的犯了个白眼。 事实上,她走路的确是不太像大家闺秀了,不是特别去留意的时候,总是走的很快。薛母自然是以为她管家忙碌,所以才会如此,却不知道这宝钗的底子就是风风火火的。 要站就站吧,谁让薛蟠还没查出这嬷嬷的底细,现在就闹翻了可是不好。宝钗约莫站了有一刻钟的功夫,就觉得腰酸腿疼,关键这不是一个昂首挺胸的站法儿,她这低着头缩着肩,简直难受到不行。而那周嬷嬷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宝钗观察了一下,她离墙壁距离极近,索性眼睛一闭,向后倒去。 周嬷嬷在宫里没少教训宫女,这点小伎俩怎么能瞒得了她,可她万没想到宝钗一上来就给她来这一手,之前的顺从都是装出来的! 然而,还在她考虑要不要揭穿宝钗的真面目是,她身边的叶儿就已经大声嚷了起来,莺儿也不等传唤就冲了进来,哭得那个惨,就向她家姑娘死了一样。 周氏恨恨的看了一样叶儿,怎么忘了她是薛家的奴才了! “还不快把姑娘扶回去,给外头传话请大夫,莺儿去把冷香丸取出一丸备着。”关键时刻英莲还是很有姑娘的样子,指挥着一众丫头婆子井井有条。 “等等。”周嬷嬷不甘心被宝钗摆上这么一道,她有得是办法让宝钗现出原形来。 宝钗也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啊,也没有什么经验,她心里只能祈祷英莲能拿出姑娘的款儿来。 果然,英莲也没让她失望,“嬷嬷,什么事情也没有jiejie的身体重要,还是先去请大夫吧。” “二姑娘不用着急,我有些办法,专治这突然晕厥的毛病。” “嬷嬷可能不知道,我们家大姑娘身体一起想较弱,用的药也不是寻常的。”秦嬷嬷都没让周氏近身,这么一耽搁,宝钗就给送回房间去了。 薛母很快就过来,见女儿双目紧闭躺在床上,可是受惊不小。碍着周氏就在眼前,也不好说什么,就只是掉了几滴眼泪,对周氏说道,“我这儿女儿向来体弱,小的时候大病了一场,差点舍了我去了。幸而得了那和尚的方子,这几年都没个病痛,我竟然都疏忽了。” 周氏心里气急了,你这女儿明明就是装的,现在反倒弄得像是我教导不善似的! “我也是没想到,就一眨眼的功夫大姑娘就晕倒了,看来这身体还是要请个大夫好好调理才是,不然进了宫,只怕是要吃大亏的。” 英莲听了心里着实不痛快,打过冷香丸对薛母言道,“妈,大夫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是不是先让jiejie把这药丸含上?” “好孩子,还是你心细,快去给你jiejie含上。”周氏的话让薛母心烦意乱的,哪有心思管药丸。宝钗是胎里带来的热毒,这几年几乎没再犯过,她还真是疏忽了。这样的身体进了宫,只怕真的是祸非福啊! 大夫到了,隔着帘子搭着帕子给宝钗请了脉,他就是上次来给宝钗看病的大夫,心知这姑娘又是在跟长辈弄鬼。他虽有不喜,不过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他也不会戳穿的。再说,薛家那么大方,她要是愿意,多病上几次也是无妨的。 “姑娘应该是劳累了,我开个方子用上三剂也就可无碍,只不过要多休息,少劳碌。” 薛母听了还是不放心,“这孩子天上有些旧疾,先生看看可否有妨碍。” “不碍的,姑娘是有大造化的,用的药正好可以压制。” 薛母这才心里踏实了,双掌合十,念了声佛号。“多谢先生,还请先生赶紧将方子开了吧。” 薛母和大夫外间说话的功夫,周氏走到宝钗身边,“我知道大姑娘醒着,有句话不得不提醒姑娘,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没有人愿意要身体不好的姑娘。” 宝钗听着周围没人了,猛地睁开了眼,“多谢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