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的功夫,莺儿回来了。“姑娘,是徐先生要辞馆回乡,大爷苦留不住,似乎就要走了。” 安静也是通读过几遍红楼梦的,但是一点也不知道这薛大傻子还有个老师,然而宝jiejie的学问那么好,想来也不会是自学成才。这位徐先生既然是薛父亲自选的,人品学问应该是不差。这位先生要是走了,那薛姨妈只知道放纵子女,哪里又能找来尽心的先生!如果不想落个一败涂地的收场,首先就得改造好薛大傻子。所以无论如何,安静也要尽力的留下徐先生。 “怎么好好的就要走了?” “姑娘难道忘了,大爷向来是不爱读书的,以前都是老爷管束着,现在老爷去了,大爷十天没有两天念书的。早些日子徐先生就想要走,只不过老爷的身后事办完,太太和姑娘就都病了,所以才拖了些日子的。” 莺儿一张小嘴巴拉巴拉的,把前因后果说的是明明白白。这黄金莺虽然年纪小,但是服侍宝钗也有两年了,之前安静还真是有些担心让她看出什么端倪,尽量少说少做,直到最近的日子才开始指使她做些事情,可能也是因为年纪太小,她还真没发现眼前这个姑娘有什么不妥。 “徐先生要走,太太可知道了吗?” “太太身上一直不好,大爷吩咐轻易不许打扰,况且先生要走,正是合了大爷的心意,又怎么会去禀明太太。” “大爷不是苦留不住?怎么不跟太太说呢?”安静奇怪的问道。 “姑娘还真是病糊涂了,老爷生前与徐先生相交莫逆,大爷怎么说都得留一留啊,但是禀到太太那里,只怕就真的留住了,大爷可不是那爱读书的。”莺儿觉得姑娘今天着实是有些奇怪,脑子木讷了许多,平日里大爷一开口,姑娘就只到他想说什么,今儿可是糊涂得厉害。看来还是应该找大夫再来瞧瞧! 安静听了心里不住的思量,现下瞧着那薛蟠虽然有几分纨绔之相,但总还不至于像红楼梦中描述的那么不堪,将来未必就一定是无望的。“咱们去看看。” “外面天寒地冻的,姑娘还是别出去了,虽然徐先生也教了姑娘几天,但是姑娘如今病着,他也不会挑姑娘的不是。再说就算是要走,也不是立时就去了的,姑娘要送也不急在这会儿。”莺儿一边说,一边扯着安静不让她起身。 “我强多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安静这才知道原来这徐先生跟薛宝钗还有这么一段师徒的缘分,如此说来,就更不能不去。况且她现在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姑娘!”莺儿可是担心姑娘在出点什么差错,那她的小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赶紧给我把大毛的衣服拿出来,再要磨蹭我就自己过去了。” 安静说着从榻上起来,穿了鞋就要往外走,莺儿吓得赶紧去拿斗篷,紧追着给安静穿好。安静其实也就是说说,她醒来之后就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至于徐先生是圆是扁,住哪个院儿是一无所知,她要是自己出去了,保管是要露馅的。好在莺儿那丫头不禁吓,急急忙忙的就跟了出来,还特地挑了件厚厚的狐裘,通体火红,泛着柔光,一看就不是寻常俗物,安静心里头掂量着,这薛家富贵果然不是讹传。 “姑娘,先生这会儿应该还在外书房,叫上嬷嬷陪着姑娘吧!” 宝姑娘的院子里住着几个嬷嬷,本是在身边随时伺候着的,因为安静心虚,所以变着法都给赶到外面去了,身边就只留了这个莺儿。“家中现在也没什么人来往,哪儿来的那么多的忌讳,你只管跟我过去就是了。” 莺儿见主子沉着脸,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的搀着宝钗往前院去。自从薛父病逝,薛母不大管事,薛蟠又是那么个呆子,来往的人的确是已经少了许多,即便是那些衷心耿耿的掌柜,也不常到府上。安静在这儿待得时间虽然不长,不过有了莺儿这么个耳报神,没什么不知道的。眼看着薛家就要衰败下去,她可不想跟着一起沉了。 莺儿虽然没有怀疑安静,不过这心里少不了打鼓,老爷在世时对一双子女管教甚严,大爷倒是不以为然,但是姑娘一言一行无不遵从,怎么老爷才过世没几天,姑娘就改了心性儿了,不但言行多有不合之处,就连平日的一些禁忌也都不以为意了?然而,到底是个小孩子,虽然有些疑虑,却也不会想得太多。 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到了外书房了,此前安静无数次的设想过徐先生的样子,毕竟红楼梦里多是俊男美女,就连那个贾雨村生得都有几分好处,却没想到,她这先生竟是这般的,呃,其貌不扬。 这徐先生看起来四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双眼睛不甚大,也无多少神采。好在安静不是以貌取人的人的,想来薛老爹既然看重他,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薛宝钗敏而好学,徐先生对她倒是和颜悦色的,“大姑娘身体好些了?” “多谢先生记挂,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你先天体弱,又因为老爷的事情哀毁过甚,还是要注意保养,也省的叫你母亲担心。”徐先生略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这些学生里,只有你天分最高,心有大志,又喜爱读书,如果是个男子,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奈何是个女儿,注定受得束缚甚多。然而读书明理,并不分男女,待我去后,你也不可将功课撂下。” 单就这句不分男女,安静就可以确定这位徐先生不是一般酸儒,“先生要去哪里?可是我兄妹愚钝不堪教导,竟致先生心灰,准备离去?” “大姑娘言重了,大姑娘的心性儿自不必说,大公子虽然顽皮,却也算的上聪慧,只不过我抛家多年,不甚放心,也该回去看看了。” “先生与我父亲相交多年,虽然名为宾主,实为知己良朋,我父亲骤然离世,先生怎么忍心我兄妹失了教导约束,将来不能成人呢?” 安静这几句话说的是情真意切,徐先生真还是生出了几分不忍之意。可是想想薛蟠那个不受教的样子,心又灰了一半。“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家中来信,父亲老迈,儿子顽劣,拙荆一人难以cao持,我也是不能不回去啊!” 安静细细观察他的神情,知道症结还是出在了薛蟠身上,这事情恐怕还得薛母出面,她也做不得主,于是说道,“就算是先生要走,也不急在一时,待我禀明家母,再做主张如何?” 安静离了外书房,吩咐莺儿去薛母那边。从书房到主宅,也不知绕过了多少回廊,过了多少穿堂,就算是走了这一遭,下次没有莺儿带着,安静也必然要迷路。